很快嗎?會很快嗎?


    該不會又遇到什麽意外了吧?他真不該留下她一個在屋內的,他該守著她,寸步不移地保護她。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若是她又出事,他此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開陽惶然,思緒淩亂如麻,心跳狂野奔騰。


    忽地,瑤光快樂地揚嗓,手指前方。「我娘回來了!看吧,大叔,我就說娘很快會回來的。」


    她回來了?!


    開陽聞言,跟著瑤光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瞧。


    果然是采荷,她踩著細碎的步履,盈盈朝這裏走來,手裏還挽著一個竹編的藤籃,籃子裏不曉得裝著什麽。


    他喜形於色,正欲迎上去。驀地瞥見她身邊還伴著另一個人。


    是一個男人,一個黝黑健壯的青年,兩人並肩行來,有說有笑,顯然是熟識的朋友。


    開陽眯眸,胸臆瞬間攪翻一壇醋——


    那家夥是誰?


    【第七章】


    六郎。她如是喚他。


    據說那家夥是城內一個有錢員外的麽兒,上頭五個兄姊不幸早夭,父母於是對他極是溺愛,因而養成他土霸王的個性,四處橫行霸道,人見人怕。


    他甚至當眾欺負過她,隻因她擺賣點心的攤子擋了他的路,便毫不留情地執馬鞭往她身上揮去。


    「什麽?他竟敢抽打你?!」聽采荷敘述兩人相識過往,開陽又驚又怒。


    「不是抽打,隻是揮鞭嚇嚇我而已。」她提起這段不堪的往事,竟選能微笑。


    他暗暗收握雙拳。「後來呢?你們又怎能成為朋友?」


    回答的人是六郎,他笑道:「那天夜裏,我去賞燈會,回程的時候跟家仆走散了,落了單,結果也不知哪來的仇家找上我,悶頭把我裝進麻布袋裏,痛打一頓,我奄奄一息,逃出來求救,剛巧來到宛娘家門外,是她救了我。」


    「你救了他?」開陽瞪向采荷,黑眸燃著熊熊火焰,幾乎是憤怒的。


    這般仗勢欺人的惡徒,她竟還不計前嫌、出手相救?


    「她不但沒趕我離開,還親自為我搽藥療傷,請我喝一碗熱湯——那時我才知道她是個善良的好女人,而我也為之前的所作所為自慚形穢。」


    是該自慚形穢!開陽怒視六郎。


    「後來我常常來找宛娘,她教瑤光讀書寫字時,我便在一旁跟著學。」


    「大叔,我跟你說,六郎叔叔笨得很呢!好多字瑤光都會寫了,他還學不會。」瑤光笑著揶揄。


    揶揄得好!開陽在心裏暗暗喝采,伸手讚許地摸摸孩子的頭。


    「瑤光,你居然取笑我!」六郎倒不以為忤,笑對瑤光,取出一個方布包的包袱。「叔叔特地帶回來給你的禮物,不想要了嗎?」


    「我想要、想要!」瑤光眼睛一亮,小小的身軀立時投入六郎懷裏,很識相地撒嬌。「六郎叔叔給我買了什麽?我想看!」


    這小子!


    開陽眯眸,看著一大一小親熱地抱在一起,頓時感到不是滋味,彷佛遭受背叛。


    「你別老是給瑤光買東西,會寵壞了他。」采荷柔柔揚嗓。


    「我就喜歡寵他。」六郎理直氣壯地回應,望向她的眼神藏不住依戀。「我也買了東西送你。」


    開陽駭然,眼看兩人目光交會,自然流轉著某種默契,不禁心沉。


    即便他再不情願承認,也看得出來采荷與六郎之間確實有著好交情,六郎很明顯是仰慕著她的,那她呢?她對這個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青年又是何種情感?


    「我說陽先生,你打算在宛娘這兒寄住到什麽時候呢?」六郎分別送了禮物給母子倆後,回過頭來,挑釁地問他。「雖說你救了瑤光,又對宛娘有醫病之恩,但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簷下,難免惹來左鄰右舍的非議,你不覺得自己該早早動身離開嗎?」


    這意思是趕他走了,這家夥憑什麽驅逐他?


    開陽冷著臉,目光如冰。


    他這般看人,自有股不容挑戰的王者威儀,六郎心一凜,明明覺得自己才是站得住理的一方,不知怎地卻被他看得有些狼狽。


    采荷察覺氣氛似有幾分劍拔弩張,連忙出言緩和。「對了,六郎,天色晚了,你也該回家讓你爹娘瞧瞧了,他們許久不見你,肯定十分思念。」


    六郎轉頭望她,臉上立時堆滿笑意。「怎麽?你不留我下來吃飯嗎?」


    他還想留下來吃飯?開陽神情更冷。


    采荷明知有人臉色相當難看,更殷勤地勸六郎。「你先回家吧,明日再過來,我好好做一頓飯請你。」


    「可我擔心你的安危。」六郎蹙眉,有意無意地瞥了開陽一眼,言下之意就是懷疑某人會對良家婦女行不軌之舉。


    開陽當然聽得出他話中暗示,胸臆怒火更熾,強忍爆發的衝動。


    「走吧,六郎。」眼見情況越發不妙,采荷急忙揚嗓。「天要黑了,晚了你行走不便,明日再來吧!」


    「好吧。」六郎沒轍,隻好對她笑笑。「那我明日再來。瑤光,叔叔走嘍。」


    「叔叔再見。」瑤光乖巧地道別。「謝謝你的禮物。」


    「不用客氣。」六郎揉揉孩子的頭,望向開陽時,笑意便凝結。「我說你啊,既然是個教書先生,應當懂得做人的道理吧?你再這麽住下去,隻是陷宛娘於難堪而已,勸你還是及早走人為妙,以免敗壞人家清白的名聲。還有,我張六郎好歹在這城裏還有點勢力,你要是膽敢對宛娘做出什麽事,我可不會放過你!」他忿忿地撂下警告。


    「好了,別說了,走吧!」采荷急著推友人離開。


    好不容易送走了六郎,采荷進屋,也不敢多瞧開陽一眼,逕自對兒子說話。


    「瑤光,娘去燒飯了,你自己乖乖的,別調皮,知道嗎?」


    「知道了,娘。」瑤光開朗地回話,拿著六郎送他的幾樣玩具,興致勃勃地玩耍著。


    開陽看看玩得興起的瑤光,又看看急著躲進廚房的采荷,她背影婀娜,一舉一動盡是韻味,這般溫柔婉約的女子,也難怪男人會傾慕。


    愈想愈惱,他驀地上前,一把拽住采荷皓腕。


    她嚇一跳。」你做什麽?」


    他不答,拉著她就往屋外走。


    「喂,你想幹麽啊?」她亟欲掙脫。


    他不理會,交代在一旁好奇張望的孩子。「瑤光,我有話跟你娘說,你別跟來。」


    「喔。」


    「你……到底想說什麽?」


    來到屋外院落,采荷費盡全力總算甩脫開陽的手,她氣得咬唇,明眸圓瞠。


    兩人對峙,霞光迷蒙,於彼此麵上掩映,他們相互凝望,都想從對方神情看出一絲端倪。


    沉默於暮色裏蔓延,漸漸地,采荷看出不對勁,心韻霎時錯漏一拍,慌得想逃。


    她匆匆旋身,還來不及舉步,藕臂又遭他擒住,一個帶轉,將她壓向他溫熱的胸懷。


    他雙臂交錯,緊緊抱著她,她被迫偎著他胸膛,感覺到他強悍的心跳,她幾乎不能呼吸。


    「放開我。」她想嚴厲地斥責他,但不知怎地,逸出唇畔的聲嗓卻猶如貓咪細弱的嗚咽。


    他不但沒放開她,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下巴霸道地棲落於她頸脖間,曖昧的呼息吹拂著她敏感的肌膚。


    她心韻狂亂,徒勞地推了推他。「你究竟……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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