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你開這醫館難道是為了賺錢?」


    「不賺錢,難道是做善事?」


    「做善事又如何?我們又不缺這點錢。」


    「唉,我是從宮裏帶了些金銀財寶出來,錢是不缺,但若是肆意揮霍,總有一天也會花光的,總不能讓你們娘兒倆跟我一起過苦日子吧?」


    「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日子還更辛苦呢,現下已經夠富足了。何況我有個如此多才多藝的夫君,還怕他供不起我們過好日子嗎?」采荷說道,眼波盈盈流轉,自有一股嫵媚。


    開陽看了,禁不住展臂攬抱她。「這意思是,你打定主意下半輩子全力壓榨我這個做丈夫的了?」


    「不成嗎?」她撒嬌。


    「成,當然成!」他笑著捏捏她翹美的鼻尖。「夫君我這輩子就認命給你做牛做馬了,好生伺候我的嬌娘子,滿意嗎?」


    「嗬嗬。」她笑咪咪。


    他注視她甜美的笑顏,低下唇,正欲竊玉偷香,某個渾小子不識相地殺出來。


    「爹、娘!六郎叔叔來了!」


    開陽偷香不成,已經夠嘔了,偏偏聽到情敵來訪,臉色更難看。「那家夥來幹麽?」


    「怎麽?我這個做弟弟的不能來看看我的幹姊姊嗎?」說人人到,六郎不客氣地跨進內室,目光若有深意地掃過開陽一眼,逕自對采荷燦笑。「姊姊,我來看你了。」


    「你來了啊。」跟夫君的冷麵不同,采荷對這個幹弟弟可是熱情歡迎的,她忙掙脫開陽懷抱,笑盈盈地起身。「我剛巧蒸好一籠豆沙包,才想著要送去給你吃呢!你坐,我去拿來給你。」


    「喂喂!」開陽抗議。「那豆沙包幹麽給他?那一籠我一個人還吃不夠呢!」


    采荷不應,回眸望他,燦爛的眼神彷佛在笑說他別鬧了。


    誰說他在鬧的?豆沙包明明是他最愛吃的,為啥這小子偏要來跟他搶?


    「我也愛吃啊!」六郎彷佛看出他的心思,笑笑說道。


    「哼。」


    「瑤光,來,看看叔叔這回給你帶來什麽禮物。」


    又來了!


    開陽眯眼,冷眼看著六郎熱烈地和瑤光說長說短,心下默默決定,等這家夥離開後,他一定要拿出親爹的架子「開導」他的笨蛋兒子一番,什麽叫「胳臂不能往外彎」,務必教瑤光清楚明白這個做人的道理。


    愈想愈不悅,他又輕哼一聲。


    晚膳後,「不遠之客」終於走人了,將孩子哄上床後,采荷回到房間,見他整晚板著一張臉,又好氣又好笑,纖纖素手調皮地捏他雙頰。


    「我的小氣夫君,別再胡亂吃醋了好嗎?就跟你說了,我跟六郎的感情就跟姊弟一樣,你這個姊夫別老是對人家冷言冷語的,像個孩子一樣。」


    說他像孩子?開陽懊惱。」你是拿他當弟弟沒錯,可他呢?真把你當姊姊嗎?我不信他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即便有,那也是從前的事了。」采荷歎息。「你沒聽他說嗎?這回他出城收租,遇見了一位活潑開朗的姑娘,兩人一見如故,他正考慮上人家家裏提親呢!」


    「呿,誰知道他是不是說來敷衍人的?」開陽抱持懷疑的態度。


    「你喔!」采荷實在拿他沒轍,粉拳敲他一下。「說你小氣還不承認?唉,我怎麽會跟了一個這麽氣量狹窄的男人呢?」她半真半假地感歎。


    他聞言,俊眸一瞠,咄咄逼人。「所以你後侮了?」


    她淺淺抿唇,但笑不語。


    開陽瞪她。「你這女人!愈來愈不乖了,看來我今晚非得徹底懲罰你不可。」語落,他忽地攔腰抱起她。


    她一時防備不及,笑著尖叫,他將她拋上床榻,偉岸的身軀威脅似地壓下——


    正所謂芙蓉帳暖,春宵一刻值千金。


    天上城,王宮。


    深秋,落葉飛舞,殘紅凋零,大地一片蕭瑟。


    冬天就要來了。


    雪又要落了,今冬的初雪,會在哪一天降下呢?


    無名茫茫尋思,秋風自朝堂門扉的縫隙透進,朝堂之內,空氣卻比戶外更肅殺冷冽。


    原來是一幹權貴重臣又在逼迫女王盡速行國婚之事了。


    「陛下,自您登基以來,改革朝政,勵精圖治,如今希林四方承平,前線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也該當是陛下行國婚的時候了。」


    啟奏的是官拜相國大人的曹儀,他鬢發蒼蒼,臉上皺紋密布,年歲看來是大了些,但當年於戰場上縱橫的雄風仍未減,經過歲月曆練,眼神反倒更加鏤爍銳利,這幾年協助女王處理政事,亦是中規中矩,足堪大任。


    真雅對他極是信任,他說的話,自有其分量。


    她會如何回應呢?


    無名揚首,望向高踞王座的女子,她一身帝王服飾,華麗而優雅,秀色清美,風姿傲然,眼眸一如既往,迷離凝冰。


    於左右分列的眾臣之中,他站在左邊排行第二的位置,僅次於相國,照理說,與她算是近了,可他總覺得,兩人之間彷佛隔了一帶銀河,說不出的遙遠。


    「相國大人。」空氣靜凝片刻,女王終於發話了,嗓音鏗鏘如冰珠,一顆顆滾落。「朕所說的話,難道卿家從未聽進耳裏嗎?」


    這話說得重了,曹儀臉色微變,群臣亦是忐忑。


    「朕一再重申,此生不行國婚,眾卿為何總拿此事來煩擾朕?」


    「陛下,微臣並非有意煩擾!」曹儀強調。「微臣是擔憂王室後繼無人,國祚不能永續綿延啊!」


    拿王室繼承問題來逼她?


    真雅淡淡一笑。「愛卿莫非忘了?找王妹已經生了個小公主呢!如今腹中又有了王室血脈。」


    「芊芊公主畢竟非陛下親身所出……」


    「是不是朕親生的又有何關係?反正都是王家血脈。」


    「陛下!」曹儀辯不過,又急又惱。雖說同是王家兒女,但非陛下親生,將來必有後患啊!而且這關乎朝廷各派勢力消長的問題,更別說還有個麻煩人物在一旁虎視眈眈。


    想著,曹儀深刻的目光瞥向無名。


    「陛下,微臣也認為陛下應當考慮國婚事宜。」另一位大臣開口,他是掌管戶部的王傳,這兩年跟無名走得很近。


    這位親近無名的戶部令出雷表明讚成相國大人的主張,不僅曹儀感到意外,真雅亦不禁訝異。


    跟著,另外幾位官品較低的大臣也同聲附和,全都是親近無名一派的官員。


    這是怎麽回事?真雅微眯眸,不著痕跡地望向無名。


    他麵無表情,看不出有何想法,漠然地聽著群臣馭奏,過了好片刻,當真雅逐漸失去耐性,他方越眾而出,轉身麵對同僚,冷淡揚嗓。


    「陛下早已宣示此生永保獨身,你們還囉唆個什麽勁?」


    他這話說得很不客氣,雖是承王旨,遵王意,但聽入其他人耳裏,總覺得有那麽幾分狂妄的味道,有人聽了,怯懦地閉嘴,也有不少人鬱惱地皺眉。


    「蘭台令大人,你不覺得你說話的態度有待改進嗎?」曹儀以長官之姿指責。


    他聽了,不以為意地撇撇嘴,表麵卻是躬身行禮。「微臣隻是好意提醒大家陛下的意誌,若是哪裏惹得相國大人不快,還請多多包涵。」


    他這麽一道歉,曹儀也不好發脾氣,自鼻孔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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