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那可是珍稀的藥材呀,好多病患需要但都買不起,如果你願意送,對他們的病情一定有很大幫助……”蘇湘梨聽了果然兩眼發亮,隻是—會兒後又似乎覺得不大妥當,“不過這份禮是不是太貴重了點?”


    “再診貴的藥材也要在對的人手裏才能發揮效用,你拿去幫助需要的人,便是讓它發揮最大功效,我有什麽好舍不得?隻是,我有個條件。”


    他這麽說,倒讓她心裏舒坦了不少,便迫不及待的問道︰“什麽條件?”


    他微微一笑,“你得親自上祁風山莊拿。”


    沒辦法,下這麽利誘,她不知多久才去找他一次呢!


    “這當然。”蘇湘梨喜道,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我明天過去找你……


    啊,不行,明早徐大娘說要帶孩子來醫館給我看病呢……”她思忖了一會,“要不我替徐大娘的孩子看完病後,就趕去你那兒可好?”


    “都好。”隻要能見到小梨兒甜美的笑容、和她多說上幾句話,等個一會兒不算什麽。


    “兆禾你真好,那就明天見嘍。”她再度露出他最愛瞧的,那燦陽般的笑容。


    望著那笑容,祁兆禾頓時隱約明白,此次辦完事後,自己沒日沒夜趕回來的原因了。


    他甚至覺得他願意搜刮穆國皇宮中所有的天山雪蓮給她,隻要她能維持這種笑容。


    看來他還挺有才能當個隻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嘛!


    他對自己究竟愛不愛小梨兒一事是不必再思考了,因為不管那份情感究竟該稱作什麽,他都知道他往後的日子不能沒有她了。


    然而,隔天祁兆禾卻沒等到說好要來取雪蓮的她。


    取而代之的,是侗令他震愕的消息——


    蘇湘梨在醫館中被人擄走了!


    被派去保護小梨兒的暗衛身手雖好,卻寡不敵眾,最後拚死發出示警的訊息,驚動了祁家在京城裏的人手。


    事發半個時辰後,人在祁風山莊的祁兆禾方得知此事。


    他猛地一拍木椅站起身,那椅子承受不住他的勁力,瞬間傾塌,斷裂成一地碎木。


    前來稟報消息的人單膝跪著,堂堂七尺大漢,見了此景也不免微微打顫,就怕被遷怒。


    “小梨兒……被擄走?”


    盡管先前就想過可能會有人把歪腦筋動到她身上,但乍聞這消息時,他的腦袋仍一片空白。


    當眾人戰戰兢兢望著難得怔愣的少主,並暗自揣測他暴怒之下會做出什麽事時,祁兆禾卻已回過神。他冷靜問明劫走小梨兒的人去向後,也不招集人手,獨自騎上黑煞便要去追,完全不顧其他人嚷著“盟主已派了人去救蘇姑娘”之類的話。


    開什麽玩笑,小梨兒出事,他怎麽可能坐在家中等消息?


    與其說驚恐害怕她會出事,他心中更多的是憤怒,因恐懼已無法改變事實,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如何將對方淩遲至死的念頭。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冒著被他千刀萬剮的危險,在光天化日下擄走小梨兒!


    早上蘇湘梨在回春堂替徐大娘的孩子看完診,並開了藥單後,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祁風山莊。


    不料外頭突然一陣亂烘烘的,她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時,幾名大漢就衝進醫館,在醫館中掃視一圈後,使出手要抓她。


    芍藥比她早反應過來,小丫頭忠心護主,雖然害怕卻想擋在她前頭,可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小丫頭又哪裏是那些大漢的對手?沒多久就被扔到一旁去了。


    接著一名黑衣人竄入醫館中和那些大漢打了起來。


    蘇湘梨不是沒想到趁機逃走,但那些人堵著門口,她根本無路可逃,而就算那名黑衣人身手不錯,可雙拳難敵四手,最後她仍被那些大漢帶走了。這些人帶著她一路向南出了城,他們沒刻意蒙住她的眼,也沒掩住她的嘴或綁著她,多半是認定她不管怎麽樣都逃不了。


    不過蘇湘梨也沒想要逃走,她太清楚自己和他們在各方麵的差異。她沒有交通工具,又不會武功,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逃跑顯然隻是浪費時間的不智行為。


    她整個人蜷縮在馬車內一隅,表麵上倉惶失措,暗地裏卻豎起耳朵想聽車廂中看管她的大漢們的談話。


    可惜這些人話不多,她聽不出個所以然,隻隱約曉得他們似乎是拿錢辦事,背後還有主謀。


    見他們也沒太注意自己,她悄悄自懷中摸出個錦囊,飛快掏出一枚瑩白的藥丸塞進口中服下。


    這是師父花費大半生鑽研製出的“護心丸”,有別於其他藥都是傷了、病了才用,這護心丸卻是事先服用,可在往後十二時辰內護住心脈,即使受了重傷,也能多撐個一時半刻。


    前世她多次進出醫院,知道爭取時間的重要性,急救時往往是一點點時間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或死。


    她不曉得這些人為什麽抓她,但想來不會有什麽好事,事先防範很重要,她好不容易才覺得這時代有點意思了,可不想這麽早死。


    而且她若死了,姐姐肯定會很傷心……噢,對了,還有兆禾。


    先前舅媽不過揚了她一掌,他就對方家下了狠手,如果她這回出了什麽事,真不敢想象他會如何對付他們。


    她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馬車行走了許久,最後終於停下,簾子被掀開,一隻粗壯的胳臂伸了進來,將她拖出馬車。


    她沒有防備,低低唉叫了一聲,又很快的咬唇吞下痛呼。


    “能不能讓我自己走?我保證不逃跑。”


    那揪著她的大漢聞言意外的回頭,似乎沒想到她被綁架竟還能如此鎮定。


    “我怕疼。”她無辜的動了動被他捉緊的手。


    蘇湘梨心裏不是不怕,但她明白越是這種時候,她越該冷靜下來。


    那名大漢又多看了她幾眼才放手。


    她死死壓下轉身逃跑的想法,強迫自己跟上大漢的腳步。


    那群人領著她走進一間破廟……真不知怎麽會有人在這種隱蔽的林子裏建廟?


    不過她無暇細想,因為當破廟門一打開,她就被站在裏頭的人嚇了一跳。


    那是名完全看不出年紀的……女子。


    瞧她的穿著和穰纖合度的身形,年紀應該不大,可她的臉與裸露在外的肌膚沒有一寸是好的,全布滿了猙獰可怕的傷疤皺折,就像前世看的童話繪本裏老巫婆的樣子。


    當她見到蘇湘梨的瞬間,眼中閃過深沉的恨意。


    “你就是那妖孽的相好?”那女人開了口,聲音沙啞如在砂紙上磨過的聲音,刺耳得很。


    “妖孽?”指誰啊?女人見她一臉的迷惑不似作偽,皺眉瞪向一旁的大漢,“你們確定沒抓錯人?”


    “是她沒錯啊,咱們兄弟都聽到其他人喚她蘇大夫的。”


    女人見其他大漢都附和點頭,立刻怒視蘇湘梨,“好啊,你居然給我裝傻?”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誰啊!”蘇湘梨嚇得退了兩步。


    “你敢說你不認識祁兆禾?現在整個武林準不知道,那妖孽愛上了穆國京城城西回春堂裏的蘇大夫?”


    “我是認識祁兆禾……”她頓了下,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不滿的抗議,“兆禾人很好的,你怎麽這麽叫他?”


    “你說他人好?”那女子冷笑,“他人若真的好,我又怎會變得像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蘇湘梨一呆,“你、你是說……你的臉……”


    “正是他的傑作。”那女子一步步通近她,“嗬,沒恕到他是這種人嗎?你身為濟世救人的大夫,卻愛上這等心狠於辣、殺人不眨眼的妖孽。”


    蘇湘梨徽怔,直鐓的想說自己並不愛兆禾,他們不是情人,但另一個質疑的聲音卻突地在心底響起——


    你真的不愛他嗎?不愛那個讓你重新對這人世間行所留戀的男子?


    她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口。


    她說不出違心之論……對,說不愛他根本是違心之論。


    她從不曾像這一刻如此透徹了解自己的心意。


    她喜歡兆禾,不管他真實身份是什麽、究竟是怎麽樣的人。


    心,忽然有點亂,可現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蘇湘梨連忙甩掉腦中紛亂的念頭,轉而望向那名女子,“他為什麽傷你?”


    “哼,半年前我洪家一家十口無端遭人毒殺,最有可能做出這事的便是那以毒術聞名的祁姓妖孽。我在祁鳳山莊外等了大半個月才等到他出莊,沒想到他非但不認,之後竟以陰毒手段毀我容貌和嗓子……”那女子越說越恨,目露凶光,“也是你運氣不好,誰要你被他喜歡上?否則我亦不願傷害一名好心替窮苦病患義診的大夫,但你既是那妖孽的情人,我就要把你千刀萬剮,讓他也嚐嚐心痛的滋昧!”


    蘇湘梨看著那名女子一步步逼近,那騰騰殺氣讓她實在很想轉身逃跑,然而後頭幾個大漢將門口堵得嚴實,她根本跑不了。


    怎麽辦怎麽辦?


    就在那女子伸手準備抓她時,蘇湘梨急中生智的冒出一句話,“你怎麽知道人是他殺的?”


    那女子一愣,隨即怒道︰“當然是他了,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做這種事?”


    “江湖上會毒殺人的也不隻他一個吧?”蘇湘梨鼓起勇氣說著,“我和兆禾認識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我不覺得他會否認自己做過的事,你難道沒想過,或許你的仇人另有其人?”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相信然後放你走,別傻了!”


    “我承認我是為了活命才說這些,但你不妨想恕,我這些話是不是有點道理?”危急之際,蘇湘梨突然發現自己口才其實也挺好的。


    女子似乎有些動搖,但沒幾多久就又咬牙切齒道︰“若我家人不是他殺的,他何必否認後又毀我容貌?”


    “那就更說不通了呀,他若想滅你家滿門,你這漏網之魚自己送上門,他豈有不殺的道理,毀你的容貌做什麽?”蘇湘梨蹙眉,“他是當場毀你容貌的嗎?”


    那女子似乎茫然了下,“不,我容貌被毀是近半個月的事……"


    “所以你半年前找他理論,他卻直至半個月前才特地跑盛毀;你容貌?”這怎麽想都不合理。


    女子遲疑了,“我當時是沒看清對我施毒的人,但他身穿白衣,自稱是祁公子啊!”


    “這豈不是更奇怪了,他既否認殺了你家人,又何以在毀你容時表明身份,你都沒想過可能是栽贓嫁禍?”蘇湘梨從來不知道自已居然這麽聰明,竟能發現不合理之處,“而且我瞧你的門音和打扮,你是穆國人吧?兆禾這一個月來都在異國,忙到連我都不曾見到,又怎麽會在半個月前特地回來傷害你?”


    那名女子瞪大了眼,表情好震驚。過了很久,她才開口,“那你覺得……是什麽人會做這種事?”


    她怎麽會知道啊?蘇湘梨很苦惱,她甚至到今天才曉得兆禾真的是“殺手”,而且還是很出名的那種,才會有人惡意栽贓。


    但為了她的小命……還有兆禾的名聲,咳,雖然他個人可能不是很在意,她還是得努力擠出些什麽。


    “我不清楚,我對江湖上的事一點兒也不了解,不過想來對;方不是跟你有仇就是兆禾的敵人,才故意傷害你,引你和兆禾為敵,借刀殺人,或是看你們兩敗俱傷……唔,沒錯,這種可能性極大……對了,你當初是從哪兒聽說兆禾和我的事?或許和那人有關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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