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她怎麽就是不明白?


    「好好的,咋就鬧成這樣了?」白老頭沉聲問道。


    白老太剛想了一大篇的說辭,清了清喉嚨正要開口,白馨兒的小腦袋瓜子突然從老四白冬生的背後探了出來。


    「爺,奶奶生我們氣了哩。二姐病了,黃嬸兒送了豆沙酥餅給二姐壓藥,娘拿過去給奶奶和姑,奶奶就罵我娘,說娘不老實,私藏東西不孝順。後來姑就來我們屋子,把多的點心搶走摔娘臉上了,還說狗都不吃……」


    白馨兒說到那幾塊被糟蹋的點心,頓時委屈得不行,當下便哭了起來:「爺,嗚嗚嗚……酥餅可香了,姑寧可摔了,也不讓馨兒吃,爺,狗不吃餅,馨兒愛吃,你讓姑賠我,賠我,馨兒給娘吃,給大姐吃,娘和大姐都還沒吃過哩……」


    白老頭聽了小孫女兒的哭訴,氣得煙杆子都快折斷了:「老婆子,鳳兒,馨兒說的可是真的?」


    白老太臉漲得通紅,尖聲道:「你聽她個破丫崽子胡唚?我活了這大把年紀,就差她那口吃的?分明是老三家的喪了良心,把放壞了的餅給我,想治死我個老婆子。」


    「爺,餅是黃嬸兒今天收攤剛買的,送到上房的時候還熱乎著,沒壞……」


    白蕊兒話沒說完,白老太那雙尖利的三角眼就瞪了過來,白蕊兒吞了口唾沫,垂下腦袋小聲道:「奶當時還說餅……好吃哩。」


    這時,柳氏也囁嚅道:「曉兒……吃藥反胃,我怕她吐藥,就自作主張……留了幾塊。娘,媳婦兒以後再不敢了,再有啥東西一定全交給娘處置……」


    話到這裏,白老頭還有啥不明白的。


    老三媳婦孝順,寧可虧著受傷的孩子,也要將點心送到上房,可老婆子不滿意,嫌她沒全拿來,就鬧了這麽一出。


    白老頭本就為著那天沒給白曉兒請大夫愧疚著,這麽一來,心裏就更過不去了。


    他默默歎氣,讓白蕊兒趕緊扶柳氏起來。


    「老三家的,你受委屈了。」


    白老頭的語氣格外和藹。


    柳氏拿手抹了把臉,頭發黏著血粘在了臉上,再加上那幾道血棱子,瞧著狼狽極了。


    「爹,媳婦兒不委屈,孝順爹娘是俺的本分。就是俺曉兒……曉兒她又昏了。」


    「白天不是剛好了麽,咋又昏了?」


    白老頭捏著煙杆,聲音有些發緊。


    「俺也不曉得,白天還好好的,方才不知怎地就……」


    柳氏說著,眼淚珠子又掉了下來:「爹您行行好,快給俺曉兒請個大夫瞧瞧吧,我怕她……怕她……」


    柳氏口唇哆嗦著,到底不敢說出那句不吉利的話。


    白嬌鳳卻突地冷笑起來:「咋個就這金貴了,動不動的請大夫,當藥鋪是咱家開的呀。我白家可沒這閑錢,要不你把陪嫁都拿去當了……」


    白老頭聽到這裏,眼皮子重重跳了下。


    「鳳兒,還不閉嘴,長輩說話也有你小輩插嘴的份兒?」


    白老頭的語氣很重,話也不輕。


    白嬌鳳作為老閨女,在白家向來都是橫著走的,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當下梗著脖子就要發作。


    白老太忙扯了把閨女的袖子,對白老頭道:「老頭子,咱鳳兒說得沒錯,你也不想想,那大夫是那好請的?沒個半兩一兩的銀子下不了地。」


    見白老頭隻是沉著臉,沒有立刻反駁自己,白老太又接著道:「現如今家裏頭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咱大郎都十七了,現今還沒說上親,翻了年二郎也該十六了,咱村和他倆一般大的男娃子,有幾個沒娶媳婦的?這事說出去我都沒臉,還不是為著咱家窮,拿不起彩禮。但凡有幾個錢,以大郎二郎的人才,人閨女還不上趕著嫁過來。」


    白老太說完,去瞧白老頭的臉色,便知自己的話說到他心坎上去了。


    單論模樣,白家的幾個男娃子個頂個地長得周正,在村裏頭是極出挑的。


    可為啥說不上媳婦兒?


    還不是因為白家窮,沒錢。


    男丁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不娶媳婦,香火就傳不下去。


    白老頭作為封建時代的大家長,這樁事可以說是他的心病。


    相比之下孫女的性命,就沒有那麽重要了。


    一旁柳氏還在哀哀地哭著,白老頭心裏的天平不知不覺就偏到了另一邊。


    白老頭拿起煙杆,悶頭抽了口,語重心長道:「老三家的,不是我心狠不給孩子治,這是命啊。先前人都醒了,這會卻突然不好了,這是為啥?說明閻王爺是存心要收她,咱莊稼人再強,還能強得過天去麽……」


    柳氏聽了白老頭的話,登時大哭起來:「老天爺你睜睜眼……要收就收了俺去,俺曉兒才十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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