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四擦了把汗,看了下天色:「曉兒,咱回去吧。下山就該晌午了。」


    「還有這麽些筍沒挖完,我怕被別人挖走了……」白曉兒踟躕。


    白老四笑道:「不打緊的,這片林子是我打柴時無意發現的,應該不會有人來。你要不放心,咱明兒個換了趁手的東西再來也不遲。」


    白曉兒一時想起白老四要趕著回去上田,心裏歉然,忙道:「好,咱這就回去,不過明天也不必來了,等休息兩天再說。到時候背大簍子過來,也好多裝些。」


    幾人把竹簍背上肩,白曉兒出於小心,又摘了幾把樹葉,將竹簍上頭蓋得嚴嚴實實,這才往山下走去。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


    好在他們隻上了一小段山,地勢不陡,盡管背著東西,卻也沒覺得十分吃力。


    白老四步子大,邁步走在前頭,很快和她們拉出段距離。


    白曉兒趁機問白蕊兒:「姐,在咱村裏筍一般都是個啥吃法?」


    白蕊兒想了想:「竹筍嚼著太老,做起來又費油,咱村裏人吃得倒不多。不過二伯母說鎮上的富貴人家很多愛吃這個,她家的鋪子就收竹筍,去年還來村裏收過一茬,當時好些人田都不種了,跑上山挖筍換銅板哩。」


    「那這筍多少錢一斤啊?」


    「剝好的筍一般兩個銅板一斤,要是嫩的話就是三文,這是去年的價,咱今天挖了這麽些,就算比去年便宜,也能賣好些錢哪。」


    白蕊兒喜滋滋的,白曉兒卻在心裏迅速盤算開。


    這三簍筍子剝掉老皮,三十斤就頂天了。


    就打三文錢的嫩筍有二十斤,也不過八十個銅板,實在太少了些。


    見白曉兒若有所思,白蕊兒便問:「曉兒,這些筍難道你不打算賣?」


    白曉兒點頭:「姐,我想做成吃食再賣,也能多賺些錢。剛好我知道有個法子,不費多少油就能把筍做得好吃呢。」


    「真的啊?」白蕊兒半信半疑。


    白曉兒信心滿滿:「當然是真的,等我做出來姐就知道了。姐可得給我幫忙呀,我一個人忙不來呢。」


    「好啊,到時候我給你打下手。」


    回來的時候門口靜悄悄的,白家的男人們下田沒回,白嬌鳳和白老太還在灶房裏頭忙活午飯。


    白曉兒幾個趁機回了後院,倒省了一頓盤問。


    「叔,要是爺奶他們問起,你可不可以幫我們瞞著,別說我們挖到了筍?」


    「啊,這有啥好瞞的?」


    白老四一時沒轉過彎來,白曉兒解釋:「爺雖說讓我們單獨開夥,但奶奶和姑,還有大伯母他們肯定不樂意,要知道我們挖了這些筍子,以咱奶那性子,到時候說不定又得鬧起來。我娘如今病著,可經不住鬧。」


    「曉兒說得對。叔腦子不靈光,竟沒想到哩。」


    「叔不是不靈光,是性子直,不會那些彎彎道道的,說明叔心眼好呢。」


    「嗬嗬,是麽?」白老四被侄女誇得不好意思,搓著手憨笑,又去給白曉兒她們挑了一趟水。


    白曉兒姐妹於是留他吃飯,白老四卻說什麽也不肯:「叔飯量大,你們家飯缽太小了不夠叔吃。上房飯都燒好了,叔去那頭吃。」


    白曉兒挽留不住,隻得隨他去了。


    水沸了,她剛把飯缽擱進鍋裏,上房那頭募地傳來一陣罵,是白老太:「人叫不動鬼叫飛跑,你還記得俺是你娘,幹著別人家的活兒,吃著俺家的飯,喪了良心啊,你咋不死山裏頭哩……」


    白曉兒咋舌。


    好歹是親兒子,這樣的惡毒話也罵得出口,白老太真不是一般人。


    接著響起瓷器的碎裂聲,貌似白嬌鳳摔了碗:「白冬生,我要的姑娘果呢,你居然敢忘了?親妹子難道還比不得那一家子喪門星,你個瞎了眼的,咋不死在外頭哩……」


    白蕊兒氣得血往臉上湧,想去找她們理論,被白曉兒拉住。


    「曉兒你幹麽拉我,我要問問她,四叔到底做了啥,做妹子的居然這樣罵哥哥。」


    「問了又如何,她們不會同你講道理,你是罵得過,還是打得過她們?」


    白蕊兒被問得愣住,白曉兒又道:「一個是你姑,一個是奶奶,就算贏了,也沒好果子吃。」


    白蕊兒低頭,摸了摸臉上未褪的疤痕,默默地坐到小馬紮上去剝蒜。


    白曉兒歎氣,蓋上鍋蓋,轉頭從竹籃裏拿出幹子來切。


    白老太和白嬌鳳是特地罵給她們聽的。


    她們在用她慣用的方式來表達不滿。


    白蕊兒如果去了,倒中了她們下懷。到時不管如何,一頂忤逆長輩的帽子壓下來,柳氏就甭想安心養病。


    白老太,還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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