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那破鑼嗓子嚎得一聲高過一聲,帶著哭腔,口水噴白老大一臉,白老大五心煩躁,狠狠拍了桌子。


    「丁玉鳳,你有完沒完哪,這點事兒都幹不好,你還有有臉嚎?」


    「你……你吼俺,俺這不都是為了大郎麽……」丁氏突然哭起來,卻是真傷了心。


    她嫁來白家十幾年,這是頭回挨打,白老太就算再不待見,瞧在三個孫子的份上也隻會罵幾句,卻是不敢動手的。


    早知三房的小丫崽子這麽橫,她就不去自討苦吃了。


    「都是袁桂萍那小娘養的害的俺。」丁氏恨恨地說著:「要不是她說三房藏了錢,俺咋個會去觸那黴頭,她沒安好心哪。」


    白老大也氣:「她說什麽你就信,自個沒腦子哪,依俺的你還不如去找娘,那金鐲子老重了,還有那阿膠也值錢,要拿去當了,大郎娶媳婦也盡夠了。」


    「呸,那是你娘不是俺娘,兒子躲後頭當王八,讓做媳婦的上去挨忖,虧你還是個爺們,褲襠裏那騷卵子長得抵啥用。」丁氏狠啐了白老大一口,伸手要撓他,白老大忙齜牙咧嘴地避出去了。


    丁氏仍罵罵咧咧,門突然推開。


    袁氏穿著老黃色的棉布褲褂,素著頭臉,拎著個油紙包站在夜色中。見了披頭散發的丁氏,一臉關切道:「大嫂這是怎麽啦,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給你出氣去。」


    「呸。」


    丁氏見是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豎起眼睛道:「你居然還敢問俺,可不都是你弄出來的事兒?」


    袁氏把油紙包擱床頭,柔聲問:「大嫂,你這話我怎麽聽不懂?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丁氏翻了個白眼:「弟妹,俺鄉下人心眼子少,可你不能把俺當傻子哪,俺聽你話去了三房,結果毛都沒得一根,蕊兒那丫崽子還拿大棍子打俺出來,你說是不是你害的?」


    「天理良心,我是見大郎沒說上媳婦兒,自己又幫不上忙才告訴你這事兒,哪知會變成這樣?」


    袁氏對天叫屈,丁氏隻瞅著她冷笑。


    袁氏便放低身段,湊到丁氏跟前道:「大嫂,你細想想,三房要是沒鬼,蕊兒那丫頭幹麽急著趕你,再說了,就算她敢動手,不還有三弟妹呢,她居然也不管,這分明是狗急跳牆,怕你搜出啥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丁氏轉著眼珠兒,突然不吭聲了。


    這袁氏,說得有道理啊。


    自己咋個就沒想著?


    袁氏趁勢添把火:「還有呢,這倆丫頭近來老往山上跑,似乎弄了什麽東西回,我去問老四,他支吾著不說,接著三房就有錢抓藥了,要說中間沒緣故,我是不信的。」


    「也許是問隔壁那個騷寡婦借的哪。」丁氏雖鬆動了,但還拉著個馬臉。


    袁氏斬釘截鐵道:「不可能,她個買豆腐的,還帶著拖油瓶,哪來這些閑錢。退一步說,即便找人借錢,也得歸到公中,家裏的事兒樁樁件件都得花錢,爹娘再寬待,沒分家的兒媳婦也沒有藏私房的理兒。」


    袁氏說完,等丁氏表態。丁氏卻一大坨黃耳屎飛來,差點彈袁氏臉上。


    「俺累了,要困覺了哩,你咋還杵這兒?」


    丁氏裝模作樣打了個哈欠:「是不是你男人不在,想看俺和俺男人困覺啊?」


    「你……」袁氏當下氣了個倒仰,好歹才忍住,僵著臉走了。


    丁氏自覺出了口惡氣,舒坦極了。她拆開袁氏留下的油紙包,裏頭是一疊雪白的桂花糕,她忙扔了兩塊進嘴裏,砸吧砸吧嘴兒,吃得滿床都是糕屑兒。


    袁氏回屋倒在床上,連吸了幾口氣,才平複下來。


    白老太是她婆婆,不給她臉,她可以忍。可丁氏算個什麽東西,往日給自己提鞋都不配,如今也敢給自己臉子瞧。


    她盯著昏暗的油燈,麵色陰沉:「丁玉鳳,這次就看你的了。」


    她堅信,以丁玉鳳的貪婪,既已聞到腥味,便不會就此罷休。


    袁氏想到那天遭受的羞辱,想到自己這麽些年對白家的付出,眸中恨意迸出。


    這些人如此待她,她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白曉兒躺鋪板上將要睡著,突地心頭一跳,不知怎地就醒了,惹得睡眼惺忪的白蕊兒轉頭:「曉兒咋了?」


    「沒事呢,腿抽了下筋。」她說道。


    「呀,這是在長個兒呢。」白蕊兒笑了笑,轉身睡了。


    白曉兒雖覺得有些不安,但困意來襲,很快也睡著了。


    隔日,白曉兒罕見地比往常早起了半個時辰,早飯做好白蕊兒才起。


    「今兒咋這麽早,天還沒暖,也不多睡會子。」白蕊兒問她。


    白曉兒笑:「昨兒個的筍還有那麽些沒剝,我心裏急,想早些收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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