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貴你別怕,本官隻問你幾句話,你老老實實答了便是。」陳大人說道。


    那李德貴這才抬頭,抖著胡子道:「請大人放心,草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大人問他:「前天晚上可有人去你家買過砒霜?」


    李德貴立刻點頭:「是。」


    陳大人便說道:「你可記得賣與何人,賣了多少,當時是個什麽情景,務必細細說來,不得隱瞞。念你年紀大了,起來回話吧。」


    李德貴被衙役扶起,慢慢說道:「那天是三月二十八,因是草民孫兒的生辰,為此草民記得清楚。晚上差不多亥時(晚上九點),我正準備關店,突然來了個年輕媳婦子,進門就要買砒霜。因砒霜是劇毒之物,我不太想買與她,她便給了我一兩銀子,說要買半兩,我見她生得不俗,以為她是那萬花街的,再加上她好言苦求,便賣與了她。」


    萬花街是清風鎮的妓館一條街,很多花娘為保顏色鮮妍,常年服食砒霜,這已是公開的秘密。


    那李德貴把那年輕婦人認作花娘,為此賣了砒霜給她,也算情理之中。


    李德貴說到這兒,悔恨交加:「草民若早知她買砒霜是為害人,便是給再多銀子草民也不得賣呀,還請大人明鑒,草民也是被騙了……」


    李德貴絮絮叨叨,陳大人打斷他:「李德貴,你可記得那媳婦子長什麽模樣兒,若讓你辨認,你認得出麽?」


    「應當認得出。」


    「好,那你瞧瞧,這幾人中誰是那買砒霜的媳婦子?」他指著白曉兒幾個問道。


    李德貴轉頭,一眼就指出黃湘玉:「呀,是她,就是她在我家買過砒霜。」


    陳大人眼神淩厲,沉聲道:「李德貴,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看清了,那媳婦子鵝蛋臉大眼睛,那天也梳單螺髻,分明就是眼前這婦人。」李德貴十分肯定。


    黃湘玉又驚又怒:「你這麽大把年紀,怎地血口噴人?我何時買過砒霜,我連保安堂在那兒都不知曉。」


    「老朽都快入土半截的人,不說誑語,那人明明就是你,你休要抵賴。」


    黃湘玉與李德貴爭辯起來,李德貴卻咬死不鬆口。


    陳大人見最重要的人證也有了,原來的一點疑竇煙消雲散,立刻讓黃湘玉畫押。


    麵對莫須有的罪名,黃湘玉自然不肯認,片刻後趙仵作送來結果,剩下的豆花確實驗出了砒霜。


    如此所有證據串聯,鐵證如山之下,要想翻案比登天還難。


    白曉兒沒想所有後路都被堵死,心頭煩亂極了,陳大人再無耐性,下令打黃湘玉板子。


    兩個如狼似虎的衙役將黃湘玉死死按在長凳上,另一個衙役掄圓了膀子。


    「啪!」


    一板子下來,黃湘玉疼得幾乎昏死過去。


    當打到第七下,黃湘玉麵色煞白,唇都快咬碎了。


    白曉兒見她後背連著股下滲出血跡,忙撲到她身上,張開胳膊護著她。


    那衙役見陳大人不發話,掄起板子,眼見著就要打到白曉兒單薄的身子上。


    這時薑氏突然帶人闖了進來,大聲喝道:「住手。」


    板子驟然停住,離白曉兒的背尚不到一尺。


    陳大人見夫人就這麽闖了進來,起身怒道:「成何體統,公堂豈是你一介婦人該來的?」


    「夫君你先別發怒,我是來救人的,這小童還沒死。」薑氏說道。


    「休得胡鬧,來時趙仵作分明瞧過了,還不趕緊退下。」陳大人氣得揮袖。


    一旁安夫人說道:「陳大人,我這兒有位神醫能解砒霜之毒,隻要服藥不到三個時辰,他便有把握救回,還請您讓他一試。」


    陳夫人瞧見安夫人,麵色不由放緩了。


    安夫人是翰林院博士安佑棠的夫人。


    安佑棠才高八鬥滿腹經綸,極得聖上看重,在士子中也很有名望,自己少不了要給她幾分麵子。


    他耐著性子勸:「夫人,那些江湖郎中的話未必可信,我這兒正在過堂,恐衝撞了您,您最好回避一二。」


    安夫人搖頭,白曉兒恍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清冽幹淨,如同他的人一般。


    「陳大人,還請您讓我給病人診治。如若治不好,您大可以治我的罪。」


    白曉兒回頭,林致遠眉眼低垂,背著藥箱站在那兒。


    不知為何,她緊繃的情緒竟瞬間舒緩下來,心中暖意漸生。


    那陳大人乍見林致遠,頓覺眼前少年如明月清風,映得滿室生光。


    他本是喜好風雅之人,當下對他生了幾分好感,經薑氏和安夫人一勸,不知怎地他竟應允了。


    待他悔時,話已然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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