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華當然也知道他討厭收信的原因。自從有一次某個女生寫了“不見不散”硬約他在某個地點見麵,那天當然沒去的他讓那女生空等了八個小時,結果他理所當然得到鐵石心腸的名聲,從此他就對這種東西感冒到了極點。


    “簡直莫名其妙。”讓人空等,事後他聽說了也不太好過。


    但若每個人都寫信約他出去,他哪有能耐一一應付?“你們女生自己要寫信,自己要傻等,自己要難過,錯的卻都是別人。這種東西我無福消受!”


    “什麽叫做‘這種東西’?這是別人的心意耶。”雖知他過去曾有極差的經驗,但這次情書裏有一個是跟她十分要好的學妹。


    她特意抽起那一封粉綠色的信,塞給他,討好地笑:“這個女生長得很可愛,個性又好,爽朗活潑,人見人愛,你參考看看!我拍胸脯給你品質保證唷。”


    “既然你這麽喜歡,可以自己夾去配,我祝福你們。”高大之人拖她往外走。


    “你要去哪……等等!你別扯開話題,其它的我不管!隻有我學妹,你稍微看一下,她有附照片,真的真的很可愛,包準你看了就想咬一口——”


    “去告訴你學妹,喜歡就自己來當麵說,我討厭看信!”長腳邁出建築物,到了陽光下。


    “等一下,你到底要拖我去哪裏?”不論怎麽掙紮,她手腕就是被牢牢拽住。


    “我帶你去操場慢跑。”


    “慢跑?我才不要!”她生平最討厭運動,他又不是不知道!


    她開始又跳又踹,但就是甩不開那鐵鉗般的大掌。


    “不要在別人麵前拉拉扯扯的,陸嘉陽!你快給我放手!”


    “不放,這是懲罰。”他天外飛來一筆。


    “什麽懲罰?我又沒做錯事!”她瞪他下巴。“而且,你憑什麽罰我?”


    “很簡單,我早說過不收情書,結果你還是一直幫別人傳信。若純粹幫忙也就算了,你居然從中獲剩,利用我來大賺黑心郵差錢,你說我有沒有權利罰你?”


    “什……什麽、賺錢,你說的我聽不懂啦……”不由得有些心虛。


    “有話好說,先放手,一定是哪裏誤會了——”


    “幫忙傳一封信收取二十元代價。你至今收過多少信了?”


    噫!連市場行情都摸清楚了,看來事情真的已經曝光。她吞了口口水,不由得賠笑道:“那隻是一些跑腿錢,又沒有多少,若你很在意,呃……那、我等一下請你吃冰?”


    “—封二十元,的確沒有多少,但你就是為了這沒有多少的錢屢次出賣我,你說我能不生氣嗎?”他沒有回頭,準確地往操場前進。


    “生氣?”她後知後覺地一愣,看向他頭發剪得短短的後腦勺,還有自己被握得死緊、幾乎發痛的手腕,原來——


    “咳……你生氣了?”不是真的吧?


    基本上他很少動怒的,雖然拿他來牟利真的不太好,但天地良心,她主要是為了替他牽紅線耶!那些順便賺來的蠅頭小利她豈會放在眼裏?是真的啦!她都是為了他好啊啊啊!


    但這種辯解如自她口,當然被人嗤之以鼻,連回頭睨她都省了。


    “以後若又幫人傳信,就罰你再跑三千。”


    “再?”她吞了口口水,沒漏聽他開出的懲罰,心存僥幸地問;“什麽三千?三千……公分嗎?”


    高大之人緩緩回首,迷人有型的臉上露出燦爛到讓人頭皮發麻的偷快笑意,一字一句慢慢說道:“三千公尺,也就是三公裏。以我們六百公尺一圈的操場來計算,就是五圈。我記得你今天沒有打工,所以早退的借口就省下。”


    “我不要——”跑八百她都會腿軟,更逞論三千!要她乖乖跑,除非現在有人拿錢砸她,或前方出現鋪滿千元大鈔的床等著她去滾,她才會照做,不然門都沒有。她開始跳跳跳的大力掙紮,像一隻被生逮的活兔。


    “你若不跑,明天我就跟大家宣布,我從來沒有收過半封情書。”


    “啥?”她瞪大眼。


    他從她手上抽出一封情書,悠哉遭:“而且,明天我還‘可能’會在教室垃圾桶裏‘非常不小心地’撿到這麽一封情書。”臉上故作困惑狀。“哎呀!這不是給我的情書嗎?怎麽會在垃圾桶裏?真是奇怪,難怪這半年內我居然連‘一、封、情、書、都、沒、有、收、到、過’,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你、你——你敢!”沒想到他會來陰的,擺明要陷她於不義之地!


    他是惡魔啊?


    “有何不敢?對我又沒有任何損失。”看著她的震愕,他露出近似奸臣的笑。“你應該知道這謠言傳出去後的後果吧?”


    明確的威脅,讓她張大了嘴。不防有這招,她弱點完全被抓住,氣焰立即全消,硬的不行來軟的,立即苦了張臉求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你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奸詐狡猾卑鄙無恥不是人了?“你明知我體育不行,去遊泳池也隻是玩水,跑步像散步,我絕對跑不完,三千的,連五百都是問題——”


    “苦肉計沒用。”頭也沒回的人非常“體貼”的補充:“放心,你今天腿軟,我負責載你回家。”


    “嗚嗚嗚啊……”低低的女聲發出微弱的哀嚎。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幹扁軀體,全身上下無處不酸、無處不痛楚。近乎“死屍”狀熊趴在床上,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


    不大不小的眼睛含淚,眼鏡歪在圓臉上,連抬手摘眼鏡的力氣都不存。


    “陸嘉陽,作孽是會有報應的……我隻是好心當個郵差月老,不感恩圖報就算了,還威脅、折磨我這隻運動白斬雞,你良心到底被哪隻土狗給吃了?”她埋在枕頭裏悶道。


    “你又在罵我什麽?”頭頂響起此刻她最不想聽見的聲音,動彈個得的人隻是瞄了他一眼,然後突然發出一連串陰沉詭異的笑聲:“哼嘿嘿、呼呼嘿嘿嘿……”


    他挑起單邊的眉。“見到我,這麽開心?”


    她又在轉什麽怪念頭了?


    “敢虐待我這個愛神丘比特,陸嘉陽,我詛咒你!詛咒你以後不再受歡迎,永遠都會被自己喜歡的女生甩掉啦!”


    他不由得失笑。“你的詛咒就這麽小兒科?世上哪有可能會有女生不愛我?”故意的自大自尊。


    “你隻是現在對女生沒興趣,不信邪,等你之後遇上了真命天女,你就知道了!”不大不小的眼中透出陰毒光芒,發出如巫婆般的咒言:“我預言你的未來,會被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折磨得輾轉反側,任憑你用盡心機也永遠得不到她!永遠陰錯陽差的錯過她,除非你跟我懺悔——啊!那是什麽鬼東西?”冰冰涼涼的東西突然壓上她小腿肚,驚得她幾乎跳起來。


    “這是冰敷袋。”在她兩隻小腿上各敷一個。“雖然你隻跑了兩公裏便非常肉腳的攤在操場草皮上打滾耍賴哭著哀嚎還拉住陌生同學的褲管求救,死皮賴臉到令人不敢恭維的地步,但看你要死不活的模樣,還逗得我滿開心的,所以好心拿冰敷袋過來,這樣明天你就不會酸腿了。”


    “真、是、謝、謝、你、呀、”字句從牙縫一字字擠出。還真敢講!


    也不看看是誰害的!


    “你最近那麽拚命打工做什麽?”他隨意拿起她書架上的書翻看,早就習慣在她房裏走動。


    “等明年升三年級就要乖乖念書,要打工當然就隻能趁現在了。”腿上的清涼讓她舒服地閉上眼。原來冰敷袋真的有用。


    她臉埋在柔軟枕頭裏,瞌睡蟲慢慢爬了上來。


    意識漸漸模糊中,傳來略帶疑惑的問句:“你不是討厭讀書,以後想當自由攝影師嗎?‘”


    “……我什麽時候說要當攝影師了?”開玩笑,這種光聽就像會餓死的工作,她才沒考慮過。


    “不然你老是拍我的照片做什麽?”像是訝然。


    “當然是拿去賺錢……”而且還真好賺,比她打工的錢還多。


    “你說什麽?”略為提高的音量拉回了她些許神智。


    唔,她剛才說了什麽?跟瞌睡蟲混戰了下,努力搖了搖頭,困難地思考著。剛才好像說什麽跟照片有關……她睜開眼,看見手拿漫畫坐在自己床沿的人,正低頭瞪視著她。


    “我確定你以前提過,你想當攝影師的。”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她說要當攝影師,是光明正大幫他拍照的好借口,她差點都忘了。眼皮沉重,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隨意道:“攝影隻是興趣,我後來還是覺得……嗯,還是要有基本學曆,能找個好工作才是重要實際的事。”以上,完畢。她要睡覺,請不要吵她。


    “我一直以為你要考有攝影係的a校……”像是陷入思考,好半晌才又問:“那你之後想考哪個學校?”


    身後沒了任何反應,他回頭。


    “小花?”


    不到五秒就立刻沉沉睡去的人,微打起呼來,甚至還開始流口水,令他不禁啞然失笑。


    “這項秒睡特技,還是這麽厲害啊。”目光溫柔地望著自己的童年玩伴。高大身軀站起,跨越半個房間,拉過屋裏唯一張椅子到床邊來,把所有想看的漫畫全找出,就這麽靜靜坐在床旁閱讀起來,就像在自己的地盤般。


    一直陪伴他的,是穩定的呼息聲。


    走廊上,漫畫社團作品正在一樓走廊展覽,某張特別傑出的漫畫原稿輕易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那是一幅戰士馳騁沙場圖。一個身披戰袍的浴血戰士,正揮舞著大刀,騎在駿馬上衝鋒陷陣的景象。


    “神韻抓得真好。”杜芳華也在圍觀人群中,仰頸欣賞著輕易便讓人墜入畫中氛圍的好圖。“沒想到我們漫畫社裏還有這種人才。”不管是描繪能力、線條筆功、氣氛,都掌握得十分山色,她不禁看向底下的簽名。


    “旗?”一個龍飛風舞、看來書法底子極深的“旗”字。


    這筆名她好像有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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