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瞄了眼角落的攝影機。“有客人在,我不能進工作室。”


    “我又不是客人,你去忙你的。”他挑眉。“你故意趕我走是不是?”


    “我在上班。”她無奈的。


    “好。”他俐落抄起漫畫周刊跟兩本雜誌到櫃台結帳。“這樣我就是客人了,客人皇帝大,你再趕我,我就‘客訴’,讓你知道‘澳客’這兩字該怎麽寫。”


    “別鬧了!”


    她十分頭痛地趕了半天,卻怎麽都攆不走這高大的障礙物,隻好任由他站在攝影機照不到的角落看書,自己忙去。掃地、洗機器、盤點補貨、應付深夜零星客人,等到開始煮茶葉蛋時,已經淩晨五點了。


    “你怎麽還在這裏?上午不是還有課?”她忍無可忍的踱到那個猛打哈欠的人麵前。


    “我原以為大夜的工作很輕鬆。”他皺眉。“看你整晚都沒有坐下過,忙得跟工蟻一樣,每天都這樣嗎?”


    “你黑眼圈都出來了,最好現在立刻回去補眠。你不是才又簽約,你這種臉要怎麽工作?”


    “我一個禮拜最多兼差一兩次,又不像你天天作牛作馬。你都可以熬夜了,我為何不能?”他又打了個哈欠。“這是第一天,以後就會習慣了。我肚子餓了,小姐,來兩顆茶葉蛋。”


    “什麽第一天!沒有下次了。"她幾乎氣結。“你明天若膽敢再來,我就不再陪你吃飯了!”


    “沒關係,我會等到你來為止。”就像昨日一樣。他真的會等,而她最後也一定會到。他們兩人都知道這結果。


    “你——”接下來她來不及生氣,客人漸漸多了起來。在大學跟國中附近的便利商店,從六點左右開始忙碌,她進貨的東西根本還沒處理完,隻能等七點交班同事來了才有時間打點。


    進倉庫前,她特地瞄了眼。那高大障礙物一見交班同事來,便乖乖移往店外,不給她添麻煩。她心底一直記掛著他,快手處埋完了作,一踏出店門,就聽他說:“今天加班?八點才走。”


    “八點走是很正常的。”雖說七點下班,實際上必須把工作做完才能離開。剛開始不習慣流程,還曾補貨到九點才下班,當天上課幾乎都在打瞌睡。


    他聽了後不說話,隻是挽住她手,深深歎息。


    “怎麽了?”


    “反正我說破嘴,你也不聽,我的擔心,你根本不在意,就不用問了。心酸。”


    見他萬般無奈、又怨又歎的模樣,她早知他不讚成她日夜顛倒的工作,但……垂下眼,看他自然挽住自己的手,她訥訥解釋:“其實平常隻要手腳快一點,做完工作就可以進工作室休息,聽到門鈴聲再出來就可以了,隻是這樣很容易打瞌睡,會讓我頭痛,所以我習慣整夜慢慢的工作,盡量讓自己走來走去,忙一點時間才過得快。”


    他還是不說話。


    “好了,我請吃早餐,你要吃什麽?”她隻想到這麽一個安撫的方法。


    他隻是陰陽怪氣地掃她一眼,不說話


    牽他到了早餐店,問他要吃什麽,還是不說。她逕自幫他點了他喜歡的食物,兩人安靜吃著。


    兩人步行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先是愣了下。挽著手臂……跟牽手是不同程度的親昵,但因為他一路的陰陽怪氣,要是現在直接甩開,會把氣氛越弄越糟,她隻好試探性的輕輕掙紮了下,手卻被越握越緊。


    “好痛……”所以,他根本是心情不好“順手”虐待她嗎?


    陸嘉陽沒戴帽子,她發現迎麵走過的路人交頭接耳著。她掙脫不開,要甩也甩不掉,隻能小聲斥責臉越來越臭的人。


    “你在玩什麽?快放手。”但固執得跟牛一樣的人,直到她房門口才放開她。


    “好了,再見。不送。”她道別,高大的人卻佇著不走,一雙眼直盯著她。


    “……你做什麽?”他隻是凝視著她,神情凝重的緩緩深呼吸了幾次,仿佛要說出什麽極為重大的事情般,令她也緊張起來。


    “你……喜歡的人究竟是誰?”花了好久時間,他才問出之前已問過的問題。


    她愣了半秒,恍然大悟。“你就是因為想知道是誰,所以今、天才特地跑去我工作的地方查探?”


    “不全然是這樣。”他不置可否,隻是鄭重問:“你上次說過……你跟他絕對沒有可能在一起,對不對?”


    她定定看著眼前的人。“……嗯。”


    “很好。不要跟那個人在一起。”見她微微一愣,他緊按住她肩膀。


    “可是,你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要放棄那個人,對吧?”


    她喉頭一哽,回答不出來,一雙眼隻能望著那張熟悉的臉龐。


    他卻幾乎像在跟她催討承諾般:“當著我的麵,你跟我重複一次,說你以後絕不會跟他在一起。”


    為什麽要這麽說?他……發現什麽了嗎?


    她的心情,她一直自認為掩飾得很好,不會被發現。但當初小旗不也是她根本沒說什麽就發現了嗎?所以……現在也是?


    “快下決定!反正你說過你們之間不可能,那你就放棄吧。”


    他積極勸說:“什麽‘這輩子小會再喜歡上別人’,那隻是錯覺,以後一定會有更好的人出現,真的!相信我。”


    相信他什麽?他……在間接拒絕她嗎?還是,為了什麽其它她所無法理解的事?她不懂。


    “什麽?”他沒聽清楚,疑惑的低喃。


    兩人四目相接,那張等待答案的剛毅臉龐讓她終於妥協,開口:“其實,不用說要放棄或下定決心,我從沒有想過要跟他在一起,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如此。我隻想一輩子保持原狀不要改變。”


    “真的?”他耳朵漸漸脹紅,像跑了百米般,一雙大手立刻,握住她的,整個人興奮莫名。“小花,那麽——我們就這麽說好了!你既然已經決定放棄——好!那我就先把你訂下來了!”


    他幾乎是語無倫次的,讓人不懂他在說什麽。


    “阿陽,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才抬頭問,一直握住她雙臂、雙眼炯炯凝視她的人,居然突然俯下頭來,臉靠近她的,令她吃了一驚!


    “你……”後退了步,無奈背部立刻頂上門板,高大結實的身軀立時壓住她的。“阿陽——”她幾乎要尖叫了,雙手直覺去擋,卻整個人結實地被抱進寬厚的懷裏,鎖住不放,別開的臉即使左閃右躲;也躲不過額頭被偷襲輕吻的命運。


    然後,全身僵直的她,被緊緊、緊緊的擁住,整個人嚇得不輕。額頭上軟軟的觸感並沒有消失……而抱住她的人也緊張得不像在開玩笑。


    過度的蠻力把她緊鎖在寬大懷裏。


    她幾乎呼吸不過來,卻一動也不敢動的;因為隻要一掙紮,他就拖得更緊一分,兩人的身形也就緊貼得越加親密。心跳聲越來越大,分不清是她的抑或是他的。


    緊張過頭的兩人最後像兩塊僵硬的木頭靠在一起,一個望天花板,一個望地板,無語,沉默,簡直像沉船。隻有臉紅緩緩淹過兩人脖子、額頭、蔓延至全身。


    這……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根本不用喝咖啡,杜芳華整天連一絲睡意都沒有。


    第一百次看向手表,午休時間即將到了,心跳快得讓她呼吸有點困難。絕望閉眼。自己到底哪裏有毛病?隻是跟自己的青梅竹馬吃一段午餐,就這樣而已,卻緊張到頭皮發麻的地步。


    即使當初攸關她日後生涯的大學聯考,壓力也沒有像此刻這麽大。


    她幾乎卻步了。


    她需要足夠的心理準備才能再見他。早上把他推開後,她立刻躲回自己安全的城堡星,隻聽見他聲音隔門低沉傳來:“中午見。”


    轉眼就中午了。


    如同大限來臨,當下課鍾聲一響起,她內心一陣哀嚎,趴在桌上,像隻頭埋進沙裏的鴕鳥。她何時如此不知所措過了?


    可是那家夥——他——


    怪怪的?簡直是瘋了!他的舉止?簡直就像是、像是……


    失魂落魄的走出教室,她一步三歎,根本沒注意周遭,手腕立刻被握住,“你生氣了?”


    那個會害她心髒病發的人,早在教室門口等候,她卻對他視若無睹,逕自從他麵前經過,兩道濃眉不由得深深皺起,目光不安地望著她。


    “阿陽……”她從恍惚中被喚醒,一見到他,就像隻被螳螂逮住的蟲寶寶般,恨不得自己立刻羽化飛走。


    一對上眼,她立刻移開視線。


    高大的人二話不說地拉住不敢正眼看自己的人,直接往野餐處前進。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坐在百年榕樹下,鋪好食物後,也沒有人吃得下。


    “可以給我新鑰匙了吧?”他先開口,像追不及待想確認。“你已經放棄,不用怕人誤會了,對吧?”


    她看他一眼,還不太能理解跟接受這整個狀況,便搖了搖頭。


    “搖頭是什麽意思?你反悔了,還是你不想給我鑰匙?”


    他才欲靠近,她便警戒地旁退。


    他沮喪的停下。“你在生氣嗎?今天早上……”


    她搖頭。


    “沒有生氣?那……你為什麽一直不說話?”他盡量放低音量,像怕把她嚇跑似的。她看起來像隻驚弓之鳥。


    “我知道這樣很突兀,可是以後你身旁的位置我要先訂下來。今天你已經答應我了,記得嗎?”


    “……我沒答應過那種事情。”


    “小花!”他急了。


    “……”這是惡作劇嗎?”她終於抬頭看他,左右看了下。“你們體育係的人是不是躲在附近?這是某種試膽比賽?”說完,突然發覺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大,不禁狠狠瞪他。“要真是這樣,陸嘉陽你就完了!”


    他霎時哭笑不得。


    “這不是惡作劇,絕對不是,小花。”他苦惱得低下頭看著自己雙手,若是惡作劇的話,不會讓他的雙手顫抖、呼吸短促,緊張得不知該怎麽把整件事情表達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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