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陽,你知道我不喜歡這種玩笑。”像是警告。


    “我知道。我什麽時候做過你不喜歡的事了?”他凝視她。


    “我不知道。”她別開臉,小聲道:“你最近變得很奇怪……”


    “我也覺得自己很怪。”他苦笑。


    “……當我回過神時,就發覺自己滿腦子都在想你的事。像你的生活作息,有沒有好好吃飯休息?明知道你最討厭別人幹涉你的生活,但你的事卻讓我煩惱到自己都很困擾的地步……上次你說‘不會再喜歡上別人’時,簡直讓我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心裏感到絕望又憤怒得莫名其妙,一直很生氣,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一想到你有這麽喜歡的人,還拒絕喜歡上別人,我就覺得自己快抓狂了——”他的臉色因為回憶一下子陰黑一下子鐵青,然後又慢慢脹紅。


    “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發覺自己對你的心情……早就超過了正常的一般關係……所以、早上才忍不住……”這已經是極限了。他要再多做幾次深呼吸才能繼續開口。


    她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麽,隻是不敢置信。


    “可是……你明明說你有喜歡的人,還說她對你很冷淡、很壞……”


    接觸到他指控的目光,她驀地住口。


    他幾近控訴的說:“從上大學後,你有沒有去過我住處?這幾年來你主動打過幾次電話給我?我送你新家具當生日禮物時,你的回應卻是立刻把鎖換掉、拒我於門外。這一年來不管我怎麽約,你都不肯跟我出去,卻天天跟那個小旗有說有笑、一起吃飯!我說我心情不好,你也隻肯陪我一天,第二天要不是我在太陽下苦苦等候,你根本就不會過來。一對吧!我懷疑你根本就討厭我、在躲我,這樣你對我還不夠壞嗎?”


    她再度啞口無言,因為發覺他說的都是真的……


    見她說不出話來,臉色一下青一下紅,才驚覺自己竟像在指責她般,忙改口:“我不是在怪你,隻是、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情。”


    深吸口氣,教自己冷靜下來,他也知道自己太急了。


    “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我當初也是。不過……不急,我們慢慢來。”他抹了把臉,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東諏,扣在她背包上。


    “這是……”


    “你從黃山帶回來的同心鎖。”他一直放在身邊。“你說過,它可以把喜歡的人鎖在身邊,我相信那是真的。”他真誠的望住她,當著她的麵慎重地把另一把鎖扣在自己背包上,像是一個承諾,鄭重道:“永遠同心,生生世世。”


    “永遠同心……”她空白的腦袋漸漸開始運作。她從未預設過這樣的局麵,她從來不想把一切幻想得太美好,她早決定要跟他做一輩子的朋友,而現在,他卻輕易打破她努人多年的決心——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發覺自己喜歡上你了,小花。”他一字一句的清楚表達,小心翼翼的遣詞用字:“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自己的心情……所以,很清楚你一直隻把我當做從小到大的玩伴,像親人一樣的存在,而沒有想過其它的可能性……”


    微微一頓,更放輕了聲音:“我知道,你即使有喜歡的對象也不準備告白,是因為你還沒有全心信任別人的準備,也不想破壞你生活的獨獨立性,所以不打算跟任何人交往,甚至有了一輩子當老姑婆的打算……”


    她露出訝然的表情,他不意外地繼續說道:“可是,這不是很好嗎?一點衝突也沒有。你本來就不準備跟別人在一起,也不再信任其他人了,可是,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不是嗎?”


    杜芳華望進那雙充滿情感的眼睛,慢慢的,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融進心底,確確實實,她知道他是無比認真的。


    “我也知道太突然了。不會要你馬上做出回應。不過你身邊的位置,從今天開始,就隻專屬於我。”他不忘宣示自己的權利。


    把黃山對鎖的鑰匙交付給她,如同一個承諾。“我已經把你鎖住,讓你隻能在我身邊,我會一直陪著你,等你能接受的那一天,我們再一起去黃山,把鑰匙丟下懸崖,好嗎?”


    他動作極輕的接近她,心跳劇烈得幾乎彼此都能聽見,試探地輕握住她手,一秒、兩秒、三秒過去……她沒有拒絕。他鬆了好大一口氣。


    雖然這並不代表她接受了,但最起碼她沒有像今早一樣推開他跑走。


    慢慢來,他對自己說。別把她嚇跑了。


    他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等待。


    “你到底在玩什麽?”這是她隱忍許久的疑問。拉了下自己的長辮,奈何怎麽都搶不回來。


    難得的假日,看完電影的兩人來到速食店裏,壓低著帽簷的高大之人一吃完東西就一直把玩著她的辮子不放。先是把長辮解開,耐心以長指梳順後,又笨手笨腳的編好,如此反覆不斷。


    即使她自顧看書不理他,他也能夠自得其樂,簡直像是孩子得到最心愛的玩具般,沉迷不已。


    “你什麽時候喜歡玩洋娃娃了?”她還以為隻有小女生玩洋娃娃時才會喜歡把玩頭發。


    “我從以前就想這麽做了,”那個一整天眉眼都掩不住笑意的人,毫不隱瞞道:“隻是怕會被你拳打腳踢。”


    “我哪有這麽凶?”她挑眉。


    他一雙眼睛燦亮亮的,深深地望著她,聲音也低沉了幾分:“……你現在對我真好。”


    杜芳華不禁打了一陣冷顫,低垂下眼,盯著手上的書,訥訥道:“我……以前也沒有對你那麽壞吧?”沒有吧?


    不是壞。


    而是她從不喜歡跟人在肢體上有太多碰觸,連勾肩搭背都會抗拒,隻是她自己沒有察覺……若是以前,膽敢動她秀發者,立刻拳腳伺候,現在卻隻是象征性的小小抗議而已,怎不教他心情大好呢?


    “不壞,一點也不壞。”順著她的話漫應著,有型的唇角噙笑,整個人神情端的是萬分寵溺。


    呃……頭皮一陣陣發麻的人,雙眼再度望著地板,越加抬不起頭來。


    這一陣子以來都是如此。


    不知道為什麽……見到那雙充滿感情的眼睛,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總是不太習慣……他這樣露骨的表達情感,“怎麽了?”溫柔嗓音詢問。即使不抬頭,也清楚那雙專注的黑眸正深深深地凝視著她,情感已經滿溢到她無法招架的地步。


    因為,她從來沒有做好過這樣的心理準備。雖然她一向喜歡他,但心中長久計劃是一輩子像家人般的存在,她熟悉他的開朗,她熟悉他的脾氣,但是,現下這種超越家人的親昵感、毫不掩飾的熱情,常常讓她耳根發熱,渾身不自在,根本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過,”他想起還有件事必須嚴正抗議:“我們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少,你一個月休四天,其它時間我們幾乎完全碰不到麵,你打工的時間就不能再挪回來嗎?”一想到這點,他就十分哀怨啊。


    她終於望向他。一開始,就是為了避開兩人太多相處的時間,才改成上大夜班的,如今要避開他的理由已經消失,便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真的?”他霎時雙眼發亮,大手不禁握住她的。以前不知勸過多少次,她都以大夜班薪水較高的理由拒絕,這次隨口問問,卻意想不到她竟願意答應。


    “那房間的鑰匙——”


    “不行。”想也沒想的拒絕,手也抽開。


    “為什麽?”他臉立刻垮下、像想起什麽,語調變得十分古怪:“你還怕那個人誤會嗎?當初你說——因為有喜歡的人,所以我不能再進你房間,可是現在你已經答應讓我在你身邊了,還怕那個人知道我的存在嗎?”


    她有點心虛地望著他,心中還是不太有真實感。


    該對他說嗎?從來沒有“別人”。


    她心裏一直隻有一個人;隻是,她可不想他再天天待在她那個小小空間裏,那樣……對、心髒不好。


    “也該走了。”發現周遭開始有人在打量他們,她先站起身來,終於如願救回長辮。才一走出大門,手被大掌握住時,她下意識地甩開—一


    “小花!”那人愣住,像受到極大打擊。


    “有人在看我們,不要拉拉扯扯的……”逕自往前走去,身後的人立刻跟了上來。


    “……是我說錯什麽了嗎?”低沉噪聲多了些不安。他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跟眼光,隻在乎她的。“你不想談那個人,是不是?”輕輕碰了下她手肘,像試探,不敢逾矩。


    唉,她對自己輕輕歎了口氣,抬眼望向身邊的人,果見一雙神情複雜的眼睛正低頭凝望著她。


    “不是你想的那樣。”走了一段距離後,她才主動輕輕挽住他手臂,幾乎是種安撫。這種親密程度她還能接受。感覺那人的緊繃這才緩緩放鬆下來。


    她開始聊一些最近聽到的趣事,兩人一起散步回家,一路上不曾再重提這個問題,直到彎進公寓的巷子裏。


    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熟悉身影站在她的公寓外。


    她幾乎是立刻放開那挽住的手。


    “小旗!”


    陸嘉陽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臂,然後,盯著眼前的人——


    “不好意思,沒打擾到你們吧?”林若旗不好意思的說。“隻是之前借給芳華的書突然需要當參考資料,沒有多想就跑來了。”


    兩人一起站在公寓外等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其實你可以先跟芳華進去,不用在樓下陪我的。”


    高大的人聳聳肩。


    “她的房問‘男賓止步’,所以我們才在這裏等,不是嗎?”


    “男賓止步?”林若旗明顯愣了下。


    陸嘉陽看著他不解的表情,心中打了一個突。“……最近,她不是不準任何人進去一步嗎?”


    “最近?”林若旗不清楚這對青梅竹馬間的事情,芳華從不多說,他也就識趣地不多問,隻是含糊應著:“也許……嗯、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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