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了解我?」


    林致遠笑了。


    這個陳冰,果然和傳聞中一樣,是個直腸子。


    上一世自己在邊關守城,聽聞京城出了一個剛正不阿的直臣,很得陛下看重。


    那人正是眼前的陳冰。


    陳冰這次科考失利,直到三年後才考取二甲,因他名次不高,便去往西南貧瘠之地。沒想到這陳冰憋著一股子進,興修水利,發展商貿,硬是把西南那塊不毛之地治理得僅僅有條。


    此事被他的上峰上報給朝廷,陳冰才開始受到重用。


    難能可貴的是陳冰品性高潔,不和朱氏同流合汙。


    七皇子即位後,更加重用陳冰。


    上一世自己死的時侯,陳冰已經成為七皇子最利的那把刀。


    這一世他早早遇上落地的陳冰,可謂是天意。


    陳冰盯著林致遠的目光帶著倔強,他並不知道林致遠心中已經百轉千回。


    「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此事幹係重大,稍有不慎我們兩個都會遭殃。陳冰,如果你想我幫你,必須拿出能夠說服我的理由。」


    陳冰從林致遠那裏出來時,麵上終於有了笑容。


    到了晚間,林致遠去了趟大牢,見到被關押的嚴守成。


    嚴守成是個麵容清臒的五旬男子,因這場牢獄之災,他早已形銷骨立,頭發胡子也花了,但精神卻很好。


    他見林致遠衣著錦繡,年歲尚小,便以為他是朱家的公子,當下冷笑起來:「怎麽,見老夫沒死,等不及催我上路了?」


    林致遠道:「嚴大人,我不是朱家的人,我姓林,是京城來的大夫。」


    嚴守成愣住。


    眼前這位,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那位攻克了瘟疫的小神醫。隻是這年紀未免太小了些。看起來似乎十七八的樣子,說不定更小。


    林致遠走到他對麵,撩起衣擺席地而坐。兩人之間隔著冰冷的鐵柱,燈火下泛著幽光。


    「我知道嚴大人是冤枉的,有人找了我,讓我替你申冤。」他緩緩開口。


    嚴守成聽到「申冤」二字,無奈之色從麵上一閃而逝。


    冤枉,他自然是被冤枉的,但又能如何。


    如今所有人都誣他唆使災民謀反,那朱司馬還在京城的相國府裏躺著不能動彈。


    他百口莫辯啊。


    恐怕過不了多久,皇上一聲令下,他就會被砍了腦袋,家人亦可能受到牽連。


    想起家中聰明伶俐的小孫兒,嚴守成眼眶一熱。


    自出事來,他已經兩月沒見過孫兒,兩歲的孩子長得最快,他現在一定長大了,以前的衣裳也穿不下了,也不知自己能否抱得動。


    嚴守成麵色黯淡。如果他當初沒有收容那些快餓死的災民,沒有捆了朱司馬開倉放糧,此時此刻,他應該在家和夫人一起逗孫兒吧。


    林致遠盯著嚴守成笑了,聲音低沉:「嚴大人在後悔吧。如果你當時沒有管那些賤民死活,便不會有今日的大禍。嚴大人,我說的對嗎?」


    嚴守成表情頓時變了。


    林致遠接著道:「嚴守成,洪宣一十八年進士,從耒陽縣令做起,洪宣五十六年,官拜從二品江州太守。


    嚴大人出身微寒,有了今日的成就實屬不易。」


    嚴守成皺眉:「林公子到底想說什麽?」


    林致遠笑了:「我是來救嚴大人的,嚴大人為何不信?」


    「林公子有事但說無妨,老夫年紀大了,沒空聽你賣關子。」


    「與這裏一牆之隔的便是關押那些鬧事災民的地方。朱家人花重金買通了其中幾個,讓他們誣陷你通敵。這樣你唆使他們造反就有了理由。到時候,即便皇上有所懷疑,也會摘了你的腦袋。」


    嚴守成慘然一笑:「老夫早料到了。大丈夫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既選了這條路,後果便由老夫一人承擔。林公子若是可憐老頭子,就幫幫老夫的家人,畢竟他們是無辜的。」


    「你想幫他們啊,其實很簡單。」


    林致遠揚起唇角,皎潔的側顏在昏暗的燭火下白如明玉,泛著溫潤的光。


    「隻要嚴大人在麵聖時,將實情一五一十陳述給皇上就行。」


    嚴守成怔住:「你是說……皇上打算見我?」


    皇上並沒有直接定他的罪。這是不是說明,皇上心裏還是有幾分信他的。


    頭發花白的嚴守成激動得臉都紅了,林致遠起身道:「皇上的確打算讓嚴大人回京,再過幾日聖旨就要到了。大人好生保重。」


    嚴守成在官場混了幾十年,自然知曉裏頭凶險。他沉聲道:「林公子且放心,那些人明麵上還不敢將老夫如何。」


    嚴守成盯著林致遠的背影,突然問:「林公子與老夫非親非故,為何如此相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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