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休想傷了兒分毫!


    蘭非紅著眼,持著劍追趕在後。


    蘭逸見人就殺,逃離皇宮,就往附近某個隱密的樹林逃去。


    “王爺,要起程了嗎?”大榕樹下,停著一輛馬車,在原地戒備的死士一看到他,立即詢問。馬夫執著馬鞭,已準備好要趕路。


    他們都知道,蘭逸會狼狽地出現在此,表示逼宮失敗了,而馬車裏藏的人是他們的保命符。


    蘭逸搖搖手,隨即進了馬車,幫被緊緊捆綁的歐陽拿掉嘴裏的布,解開繩索後,捉著她下馬車,要馬夫替一匹馬鬆綁,把她拋上馬跨坐,自己再上馬坐在她身後。


    “你想帶我去哪?快放我下去!”歐陽顧不得跨坐讓她不端莊的露出了小腿,她一心隻想逃,但他雙手橫過她捉緊韁繩,困住了她,加上馬兒奔跑的速度太快,她都頭暈腦脹了,何況是跳馬?


    冷靜點!前兩天她被蘭逸關在廂房裏,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現在起碼她雙手自由,又在戶外,她一定找得到逃逸的機會!


    蘭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拚命催促著馬兒跑快一點,再快一點,歐陽一次次狼狽地往後跌入他懷裏,憎惡的表情寫在臉上。


    蘭逸在她身後囂張地狂笑。“快哭啊,快大喊救命啊!蘭非正在後麵追趕想救你,他真的很怕我會拖著你陪葬呢!哈哈!”


    陪葬!想來是蘭非的計劃成功了,才逼得旭王爺隻能做垂死掙紮的捉著她一起自盡,存心想看蘭非痛不欲生。


    她忍不住罵道:“你真是個卑鄙陰險的人!”


    蘭逸仍咀狂笑,陰惻惻得有如鬼嚎。“別以為蘭非比我好,我們都活在五年前的皇位爭奪戰裏,活在那一場為了至上的權力,雙手沾滿血的惡夢裏,他跟我一樣的卑鄙陰險!”


    歐陽聽不下去這番指控,她看到的蘭非不是這樣的。“不,蘭非跟你不一樣,起碼他懂得愛人與被愛,你不懂!”


    蘭逸被她的話語擊中內心最脆弱的一處,倏地陷入恍惚,想起華妃有張美麗又慈愛的臉孔,可他的母妃隻要一得不到父皇的愛,就會麵目猙獰地鞭打他;蘭非有個疼愛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卻辱罵、傷害他,讓他忍無可忍地殺了親哥哥--他們確實是不一樣的。


    這個差別是蘭逸心裏的痛處,是他憎恨蘭非的原點。


    沒道理隻有他一個人活得那麽痛苦!


    “我是不能!蘭非沒有一個會鞭打幼小的他來泄恨的母妃!為了活下去,我隻能往上爬,隻要我當上皇上,變成皇期裏最強悍的男人,母妃才會高興,不會再打我!”


    她聞言悚然一驚,“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蘭逸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但就算她同情他年幼時的遭遇,也不會認同他現在所做的事。


    不過,或許她能趁著他情緒混亂脆弱時,為自己找一條生路。


    “旭王爺,你已經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你的母妃傷不了你了!隻要你願意放我走,我會要蘭非懇求皇上放了你,讓你重新做人的!”她力勸著,希望他回頭,她得以安全的叫到蘭非身邊。


    歐陽的話令蘭逸動搖地流露出迷惘的神情,但後頭追趕的馬蹄聲愈來愈響亮,似乎快要追上他們,他眼中很快又露出戾光。


    蘭非追來了,後頭一定還有兵馬,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他厲聲狂笑。“不,不可能的,他們不會放過我,我一定會被判死罪,既然都得死,不如死得不孤單。前麵有座斷崖,我們就一起跳下去吧!”


    她恐懼的倒抽口氣,他還是要她一起陪莽!他沒救了!


    而此時蘭非終於趕來了,坐騎與蘭逸的的平行奔馳著,朝著他大聲吼道:“放開她!你的敵人是我,不是她!”


    蘭逸回以陰狠的笑。“我死了,有你的女人陪著,在陰間也也夠銷魂了。”


    蘭非怒眸睜大,拔出劍朝蘭逸展開淩厲的攻擊,想逼他停下馬。


    蘭逸不甘示弱的回擊,恫嚇道:“你再出招啊,你不怕我拿她來擋劍嗎?”


    他不禁遲疑了下,就立刻被蘭逸捉住機會攻擊,雖然他閃得快,馬上用劍擋住,胸前的衣袍還是被劃破了。


    蘭非因她而縛手縛腳,歐陽都看在眼裏,從她甘心被擄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絕對不要成為他的負荷,現在,當然也是!


    她豁出去了!


    她趁蘭逸不注意時,取出暗藏在袖裏的匕首,顫著雙手刺向蘭逸握韁繩的手臂,力道大到匕首深深嵌入手臂裏,鮮血不斷冒出。


    “啊--賤女人!”蘭漁痛得嘶聲怒罵,鬆開了韁繩,停止了攻擊,從疾奔的馬上摔了下來。


    蘭非見機不可失,連忙把歐陽從蘭逸乘坐的馬兒背上拉離,側坐在他懷裏。


    歐陽獲得自由後,為自己傷了人感到害怕,埋在他懷裏發抖著。


    “沒事了,兒,你很勇敢……”他驕傲的吻了她的發心。


    蘭逸見歐陽被蘭非救走了,咒罵了聲,忍痛拔下手臂上的匕首,將劍收回鞘跳上馬,單手拉住韁繩,往前奔馳逃逸。


    而小七以及富裏的侍衛們也都趕來了,蘭非把歐陽交給小七後又騎上馬。


    “這是我和蘭逸的戰鬥,任何人都不準追來!”他命令後,追了上去。


    很快地,他穿越樹林,追上了蘭逸,往右一看,是險惡的斷崖,一不小心就會跌得粉身碎骨。


    兩人十幾年來的仇怨在這一刻爆發,同時跳下馬,展開攻擊。


    蘭逸因手臂受傷十分疼痛的原故,無法集中精神略遜一籌,但蘭非並沒有藉機猛攻他的傷處,想堂堂正正的跟他決戰。


    堂堂正正……蘭非心裏哼笑,他肯定是被歐陽給潛移默化了。


    蘭逸吃力的擋不他的一劍。“蘭非,你的女人說,你跟我不一樣。


    蘭非挑眉,大概能想像歐陽對他說了什麽。“我稍微能認同這句話了。”


    他跟蘭逸都是活在黑暗裏的人,但,他擁有愛他的人,所以他還有心,沒有完全迷失在黑暗裏。


    蘭逸像是領悟到什麽,苦澀道:“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麽那麽討厭你了。蘭非,我羨慕你。”羨慕他有個美麗慈愛的母妃,還有個疼愛他的哥哥。


    他說什麽?蘭非一個恍神,腹部被猛刺了一劍,血染紅了衣袍。


    “你太大意了。”蘭逸拔出血淋淋的劍,得意揚揚的笑道。


    “所以我要扳回一城。”蘭非危險地眯緊眼,展開更猛烈的反擊,不顧他動得愈厲害,傷口扯裂得愈嚴重。


    這家夥根本是不要命了!蘭逸發現自己抵擋不了,身上很快多了一道道傷口,隻能做著困獸之鬥。


    可惡,他絕不要死在蘭非劍下!


    蘭逸棄劍,退到了斷崖前,隻差一步就會掉進萬丈深淵。


    蘭非,我羨慕你。


    蘭非看他作勢往後仰,心頭陡地浮出這句話,令他心生複雜情緒地焦急喊道:“蘭逸,你不能跳,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羨慕他?


    但他眼前已空無一人,蘭逸已葬身在斷崖底下。


    他這時才感覺到蘭逸刺中他的那劍痛得要命,頹然倒地。他試圖捂住傷口止血,卻怎麽也止不住湧出的鮮血濾濕,大片衣袍,令他疲累得隻能閉上眼休憩。


    他的疑問,恐怕一輩子都不知道答案了……


    這時,小七騎著馬載著歐陽趕來,後麵的大批士兵也來了。


    歐陽在蘭非的身影消失後,心頭始終忐忑著,趕緊要小七帶人去援助,前一刻她甚至心窩痛了一下,令她更不安,果然,他人正躺在血泊裏。


    “蘭非!蘭非!”她心急如焚的喊著他的名,立刻下馬奔向他。


    蘭非隱約間聽到歐陽喊著他,卻使不出力氣睜開眼看她,漸漸地,他連痛都感受不到了,陷入昏睡當中……


    在蘭逸自盡後,蘭非被運回皇宮,讓醫術最精湛的禦醫治療。


    但他失血過多,又發燒,足足昏迷了七日。


    這些日子,歐陽親自照顧他,她總在沒人看到的地方以淚洗麵,但一到病榻前,她又強振精神幫他冷敷、擦淨身子,注意他的傷口有沒有化膿,強喂他藥物或補品,替他補足體力。


    蘭昕一天會來個一、兩次關切蘭非的傷勢,總要她去休息,讓宮女來照顧蘭非,她不肯,非要親自守在他身邊,連歐陽輔苦勸她也不成,晚上也是不避嫌的留宿在蘭非寢房裏。


    歐陽是怕,怕要是蘭非再也醒不過來了,她見不到他的最後一麵怎麽辦。


    但她咬著牙,承受極大的恐懼看顯著蘭非,等待著他醒來的一天。


    第八天,蘭非終於醒了,她欣喜的在他麵前落了淚,他吃力地想舉起手,幫她拭淚,卻使不上力,隻能發顫著,歐陽直接拉起他的手,貼在她臉上。


    第十二天,蘭非還是虛弱,但起碼能跟她說些話,能吃歐陽喂他的那些好消化又富有營養的粥。


    第十五天,蘭非能下床走路了,但頂多隻在能寢房外散步,無法走太遠。


    第二十天,他氣色更好了,也吃膩了清淡的粥品,跟歐陽吵著要吃涼拌牛肉,她不答應,認為病人不該吃辛辣食物,為此兩人還吵了下嘴。


    午後,蘭非情緒更焦躁,因為他找不到一樣重要的東西。他該早點想到那樣東西的,兒每日會幫他更衣,她該不會看見那東西沾到他的血,就拿去丟了吧……


    歐陽端著湯藥來到寢房,看他翻著衣櫃似在尋找什麽,問道:“你在找什麽?”


    他耳根子有著不自然的淡紅,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兩個字。


    “沒事。”


    哪會沒事,看他那雙眼四處瞧,很明顯在找東西。她把湯藥擱在桌上後,又問了一次。“說吧,也許我知道放在哪兒。”


    “與你無關。”蘭非拒絕得很快,覺得說出來後他麵子會掛不住。


    歐陽眼一亮,這可奇了,這鈺王爺向來有話直說,否則就是拐彎抹角的暗諷她一頓,居然也會用別扭的語氣說“與你無關”


    這四個字?


    “好,跟我無關。”她暗笑著,配合他的沒追究下去,卻想到了另一件事,“對了,我幫你洗了……”


    “是手絹嗎?”蘭非雙眸滿懷期待的問道。


    她掩嘴笑了,終於明白他在找什麽了。她把收在袖裏的粉桃色手絹遞給他。


    “上頭沾了血,我幫你洗淨了……我沒想到,你會一直放在身上。”


    當小七幫他把染血的衣袍脫去,她發現那條她曾用來幫他止血的手絹時,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落下,至今仍無法忘懷當時的感動。


    蘭非被看穿心事,俊臉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片紅。


    他從未、從未在麵對女人如此手足無措。


    在他受重傷昏迷時,是歐陽守在他身邊,雖然他昏迷了,但他總感覺得到她溫柔的為他擦汗,在他耳邊對他說話,還不時握著他的手,她柔軟的掌心不隻將暖呼呼的溫度傳給他,也帶給他力量。


    終於,他憑著意誌力清醒過來了。


    他一睜開眼,就見她哭成淚人兒,可他的手隻能無力地發抖著,居然連想幫她拭淚都做不到,直到她拉過他的手貼著臉兒,貼了好久好久,才看到她笑了。


    哪知,接下來她成了他身心無法缺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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