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意外地就瞧見了一個與周圍環境看起來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人高瘦挺拔,頭發烏黑,因是背對著馬車,一時瞧不見生得一副怎樣的麵容。單看他身上穿的淡藍色雲紋長袍,和腰上墜著的白玉貔貅,就知道多半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出來體驗民間生活了。


    馮纓旋即覺得有些無趣,放下簾子。絲毫不知那頭的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眉目疏朗,略顯病態的臉。


    馮纓回馮府的時候,梅姨娘正在發脾氣,滿院子地找馮荔。馮奚言和祝氏站在一塊,正低頭訓斥跪在地上的幾個丫鬟。


    她往人前一站,馮奚言就看了過來。


    「怎麽才回來?」馮奚言皺眉,「宮裏剛剛傳旨,陛下要見你。」


    「爹明明可以派人去找我的,非要等我回來才說事,該說幸好不是什麽人命關天的事情麽。」馮纓挑挑眉,順便拉住了梅姨娘,「姨娘不用找了,七妹妹在爛腳巷。」


    「她去那裏做什麽?」馮奚言道,「這門親是她自己不肯要的,現在又跑去那裏做什麽?」


    祝氏詫異道:「難不成是纓娘你帶著去的?那醃臢地方,纓娘怎好帶小七過去。」


    馮纓轉頭瞥了他們夫婦一眼:「我出門的時候,可是連綠苔碧光都沒帶。」


    馮纓回院子裏換了身衣裳,確保身上聞不著爛腳巷的那些氣味,這才又去見了一直等在正廳的張公公。


    馮纓問了張公公好,後者笑吟吟地將人打量了一番,這才道:「二姑娘是個有福氣的。這爛泥潭一般的馮府,隻怕困不住姑娘。」


    這話也不知是老熟人張公公自個兒要說的,還是宮裏皇帝表舅的意思。


    馮纓坐著早已備好的馬車,沒有停下,更沒有在宮門外下車,車輪滾滾徑直入了宮門。


    她好奇地從車簾往外看,張公公始終陪在一側,不時向她解釋經過的都是什麽宮,穿了各色宮服的又是什麽品階的宦官宮女。


    等到了一處殿閣前,馬車終於停下。


    馮纓下車,仰起頭望著麵前這座壯麗的宮殿。殿前匾額上,三個金漆大字——承元殿。


    她收回視線,便見張公公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位略有些老邁的宮人。


    「馮二姑娘,陛下和娘娘都在等著姑娘。」


    馮纓施禮,跟著張公公和這位老宮人,走進殿內。


    大殿高挑,是那種再富貴的人家都無法比擬的敞亮。馮纓掃了一眼,心下感慨,不愧是古代帝王生活使用的地方。


    「這丫頭果真是盛家養大的,瞧瞧這膽子,豹子膽!」


    上首,突然傳來男人粗獷豪邁的聲音。


    緊接著,是屬於女人的笑聲,溫柔的,透著對小輩的喜愛。


    「纓娘,快走近些。讓舅母好好看看。」


    馮纓抬起頭。


    慶元帝是個六十歲上下的老人,留著胡須,相貌端正,滿滿都是英武之氣。哪怕是到了花甲之年,身姿依舊挺拔。


    離慶元帝最近的應當就是皇後了。看起來也略有些年紀,大約四旬,很是雍容大方。眉宇間依稀能看出年輕時是怎樣一副漂亮的姿容。


    再往下,便是太子與太子妃。


    見馮纓大大方方地看過來,太子微微頷首,喊了聲「表妹」。


    當今天子姓李,在位已有三十餘年。皇後於氏是繼後,但也出身名門,成為皇後後為慶元帝誕下長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


    慶元帝似乎是在有了嫡子之後,這才允許後宮嬪妃們停下避子湯。因而如今的幾位皇子,大多比太子要小上好幾歲。


    「你這丫頭,河西那樣的地方倒是把你磨礪得更漂亮了。」見馮纓聽話地走到近前,慶元帝臉上的笑意頓時濃了幾分,「朕還記得,你剛生下來的時候,才這麽點點大。」


    他拿手比劃了下,樂嗬道,「你舅舅們在河西可還好?」


    「舅舅們很好。大舅母和二舅母在鎮上開了善堂,照顧孤寡老幼。四舅母已經再嫁,給那家生了第三個兒子,如今被那家捧在手心裏,日子過得不錯。五舅舅和六舅舅還沒成親,大舅惱得天天逼他們去軍營練兵。」


    馮纓輕描淡寫,將河西的生活和盛家軍的消息說給帝後聽。


    慶元帝起初還聽著樂嗬,越往後神情越凝重,等她說完,隻剩下長長的歎息。


    「盛家對朕是有大恩的。」


    馮纓不語。


    盛家共有三房,長房一支在河西,二房在沿海禦海寇,三房則留在京中守著盛氏一族的祠堂。


    於皇後拍拍慶元帝的手背,道:「纓娘好不容易回京,可是件開心的事。陛下不是還有話要問麽。」


    慶元帝點頭,一擺手,給馮纓賜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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