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娶我?」馮纓壓了壓刀,笑著問。


    她雖有「女羅刹」的凶名,外頭傳聞中的她形若怪物,可實際上馮纓的容貌放在平京城裏,即便不能數一數二,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那曲公子一時間看癡了,竟也不怕了,癡癡地笑了起來:「對對對,我想娶你。我就喜歡美人,忠義伯說你是個美人,你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鬟,也都是美人。隻要娶了你,那些丫鬟以後也歸我,所以……」


    馮纓臉上笑容倏然消失:「做你的春秋大夢!」


    她驀地收刀,不等曲公子有什麽反應,直接拽著人的領口,把人丟出了院門。


    那曲公子就是個隻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公子,哪裏受得住她這一下。躺在地上就哎喲哎喲疼得直叫喚。


    馮纓卻是不管他的死活,隻冷冷看著他,道:「我不管你要娶誰,今日我把話撂下了。娶我的那個人,可以無官無爵,可以身無長物,隻一點,老實巴交守著我過日子,不許生出任何心思,更不準動我身邊的人。」


    「你做不到的,所以,從哪裏來就滾回哪裏去,別叫我真下了刀子,送你去和死在我刀下的那些亡魂作伴。」


    曲公子怕得不行,再顧不上喊疼,趕緊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來,滿臉驚恐地逃走。


    碧光和綠苔衝進院子各處,終於是從角落裏找到了被綁了手腳,塞住嘴的幾個小丫鬟。


    馮澈看著這副模樣,臉上火辣辣一片。


    「二姐,爹他……」


    馮纓止了他的話,道:「你又想道歉?這事難不成還是你做的?」


    馮澈搖頭。


    馮纓道:「既然不是,你道什麽歉。廚房裏有我帶回來的獸肉,另外還有處理好的皮毛,回頭分你一些。」


    她頓了頓,眨眨眼:「就分給你。連七妹都沒有。」


    馮澈原本還皺著眉頭,一臉懊惱,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可偏偏有人前後腳的功夫,怒不可遏地衝了過來。


    「你當馮家稀罕你這點東西不成!」馮奚言的怒吼老遠就傳了過來。


    馮纓忍不住心裏翻了個白眼。


    她這便宜爹一定是爆竹投胎,回回出現,不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炸了,就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憋了一肚子的火。


    「爹是在外頭又受了什麽委屈,怎麽上來就衝女兒撒火?」馮纓絲毫沒有半分客氣,明知故問。


    「你做了什麽自己不知道?你是我女兒,我就是打死你,也沒人敢說什麽!」


    「爹,女兒我真是怕極了!所以打死我之前,你不打算把事情說個明白嗎,不明不白死了,我可不覺得到了地府能乖乖聽話。」


    馮纓朝馮奚言笑了笑,順便手指勾著腰側的佩刀刀柄,動作意味深長。


    馮奚言氣得眼睛赤紅:「你自己不肯嫁人,還非要攪和你幾個妹妹的婚事!我給你挑了那麽多人家,人好不容易能看上你,你居然還敢對人公子動手?你是要逼得全家去死才能安心是不是!」


    「那可不敢。」


    「你跟你娘一樣,都是……」


    「都是什麽?」馮纓打斷他的話,「我這次回來,舅舅和大哥讓我帶一句話給爹。」


    「他們想問問你,他們的妹妹,我們兄妹的娘親,究竟是怎麽死的。」


    馮奚言的臉都白了:「難、難產!你娘是為了生你,所以才死的!」


    馮纓冷下臉:「那爹記住這句話。別叫我們,也別叫皇帝表舅發現別的什麽原因。不然皇家和盛家的刀就都會落在爹的脖子上。」


    她說完就走,馮奚言怒極,生怕她跑出去胡說什麽:「你做什麽去?」


    馮纓揚起手隨意地擺了擺手:「泡湯,去去晦氣!」


    平京城東郊,有溫湯。


    據說是九天神女愛上凡人後落下的淚。


    又有說法,說那一座座溫湯,是神仙鬥法時,留下的坑洞,蓄上池水後冒出了熱氣。


    種種說法,分不出真假。不過說到底,東郊的溫湯的確不少。其中有一大半,握在王公大臣手中。


    馮家自然是沒有那個資格擁有自己的溫湯。不過盛家有。


    馮纓騎馬從橋上過,恰能瞧見稍遠處的山莊門前,幾個還沒馬蹄高的小兒,正蹲坐在那摸狗。


    大傍晚的,不光有沒回家,或許是已經吃了飯還在外頭玩的小孩,還有沒回屋的老頭。


    有個老頭就坐在門邊,抽著旱煙,時不時掂一掂煙杆,衝小兒們叮囑幾句。


    大狗百無聊賴地趴在地上,任由膽大的小兒往它後背上騎。再遠點的有棵大柳樹,也不知在此地生長了多少年,主幹粗壯,柳葉纖長,半側葉子直直地往邊上的河道裏垂,風一吹,飄飄晃晃,給樹底下臥著的狸奴散散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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