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纓望著眼前的一切,微微眯起了眼。


    馬甩著尾巴,嗒嗒往前,悠然自得地把她送到了山莊近前。


    那老頭循聲望了過來,眯了眯眼,半晌沒有反應。倒是大狗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跟前,繞著馬打轉。


    「是……表姑娘?」老頭站起身,「真的是表姑娘來了!」


    老頭上前,衝著狗斥道,「回來,這是咱們家裏的表姑娘,回邊上玩去。」


    那狗甩了甩尾巴,果真回到剛才的位置,重新趴好。幾個小兒咯咯一笑,又撲上去玩鬧,一邊玩,一邊還朝馮纓看。


    馮纓翻身下馬,老頭滿是意外:「早前就聽說表姑娘回京了,家裏事多走不開,沒能去見姑娘。姑娘,老爺們在河西可都好?」


    「都好,舅舅們身體健朗。」馮纓說完側身看著山莊大門,「這裏,還是從前的樣子。」又對老頭謝道,「曾伯,辛苦你了。」


    曾伯急忙擺手:「不辛苦,不辛苦。我這腿壞了,一隻眼睛還瞎了,要不是大老爺好心收留,我還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呢。」


    馮纓小時候曾經來過這個山莊。


    盛家的這個山莊,早年是先帝在世時賞賜下來的。裏頭有處極大的溫湯,被分隔成兩座池子,專門供盛家人用。


    她很小的時候,也被馮奚言帶來過。因為她是盛家叮囑了要關照的外甥女,五歲前,馮奚言和祝氏每每想要泡溫湯,都會借口她要養身子,帶著她進山莊裏住上兩三日。


    在馮纓的記憶裏,曾伯就一直守在這裏。主人家不來時,便粗茶淡飯過活,來了則請附近村子的婦人過來煮幾天好菜。


    日子可以說,過得十分簡單隨意。


    馮纓同曾伯簡單的聊了幾句,便由曾伯的媳婦曹婆子帶著去了山莊裏的湯池。


    被分開的溫湯,一半是給男主人們用,一半自然就留給了家中女眷。盛家倒不是一直都像這二十來年,全家都在河西。早年也是一半子孫留在平京,一半駐守邊關。


    因此山莊裏的溫湯,從秋日起一直到春寒料峭,都會有人使用。有時他們還會呼朋喚友,帶上三五好友,一塊來泡泡,暖暖身子。


    女眷們用的湯池被用石頭壘成的半麵台基,與另一半湯池分隔開。台基上是用常年不腐的竹料做的隔檔,繪著梅蘭竹菊,十分清雅。


    再旁邊是廊屋,可供女眷更衣、進出。


    馮纓解開身上的衣裳,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湯池旁,然後赤著腳,走進湯池,靠著石壁慢慢坐下。


    溫湯浮動,等到身體盡數沒入溫暖的湯泉水,馮纓快慰地舒了口氣。


    她在平京這些日子,遠比在河西那二十年更累。


    這麽一對比,她越發想念在河西的日子了。上輩子的親人,這輩子的舅舅和大哥,大概會是她這一世最大的牽掛。


    哪怕她真要在這裏嫁人,那個人也一定比不過他們。


    嗯,一定。


    馮纓靠上石壁,仰著頭,舒服得索性閉上了眼。


    她趁著城門關閉前最後一個出了城,這會兒到山莊,天已經黑了。湯池旁留了一盞昏暗的小燈,不會很亮,配上瑩白的月光,叫她漸漸泛起睡意。


    曾伯和曹婆子的聲音遠遠的從廊屋那頭傳來,她困得迷糊,聽不大清楚。再後麵,好像又多了別的聲音,有些耳熟。


    馮纓在湯池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等她睜開眼,就聽見耳邊傳來淺淺的呼吸聲。她回頭看,是先前在山莊門外看見的大狗。


    它乖巧地趴在湯池邊,偶爾動動耳朵,轉頭看一眼飛過的蟲子,又回過頭來看著她。


    馮纓轉了個身,伸手去摸它的下巴。


    它乖巧地抬起頭,被摸得舒服了,還眯起眼哼哼。


    馮纓忍不住笑:「你怎麽這麽乖呀。」


    大狗甩甩尾巴。


    馮纓感歎:「可惜了,這般好月色,忘了帶酒過來。要是能一邊泡,一邊喝酒,那就更舒服了。」


    她在水中伸了個腰,發覺皮膚都有些泡皺了,趕忙從水裏爬了出來,裹著身子就進了廊屋。


    大狗跟進屋裏,寸步不離。


    「是誰派你來的呀?」馮纓穿好衣裳,擦著頭從廊屋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衝著大狗說話。


    大狗自然是回答不了,隻緊緊貼著她走動,毛發擦過小腿,馮纓癢得忍不住想笑。


    正打算喊它別鬧,一個轉身,看見廊道那頭,衣袂翩翩的男人。


    「魏長公子?」


    魏韞隻穿了一身中衣,外頭半披著青碧色的長衫。身邊的長星和渡雲,一人打著燈籠,一人提著盒子,腳步略顯得有些匆忙。


    「馮二姑娘。」魏韞站定,神情略顯出幾分窘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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