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纓看了看他,繞到屏風後擦了擦身子,換了身衣裳走了出來。男人醒了,坐在床沿上,微微低著頭。


    「我動作太大,吵醒你了?」馮纓走近,蹲下身湊近看他。


    魏韞閉了閉眼:「沒有。」


    他睜開眼,長長的裙擺攤在地上,碰著他的腳尖。視線往上,是一張明豔且朝氣蓬勃的臉,臉側還有水珠,順著臉頰滑下來。


    魏韞低頭看著她:「你去練武了?」


    馮纓道:「耍了會槍,打了一套拳。等你身子好一些,我也教你一套拳,好歹能強身健體,增強體魄。」


    魏韞點點頭,眸光低垂,唇邊帶著淡淡的笑:「你說得對。到時候你別嫌棄我笨手笨腳。」


    「你要起來麽?」馮纓問。


    見魏韞點頭,馮纓忙伸手,「我扶你……」


    她話沒說完,才站起身的魏韞突然身子一晃,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前跌。


    好在馮纓反應快,兩臂一伸,摟抱住他的腰身,這才免得人往地上倒。


    不過成年男人的體重到底不是很輕,又是猛一下跌過來,饒是馮纓能輕輕鬆鬆抱起他,這一瞬也被帶著往後退了幾步,這才堪堪站穩。


    一旁的碧光正要端著水盆,瞧見這副情景,驚得摔了手裏的盆子,叫出聲來:「姑娘!長公子!」


    男人像是沒了力氣,一條手臂搭在馮纓的肩上,另一條胳膊耷拉著,脖子靠著她的肩頭,呼吸發沉。


    這個姿勢很親密,可也是因為親密,馮纓恍然發現,魏韞居然是病著的。


    他發熱了。


    隔著衣裳都能摸到他滾燙的體溫。


    可要不是突然無力,她真的沒發現他身上有不對勁的地方。明明清早出門前看著還是正常的……


    碧光一喊,招來了長星渡雲。


    兩人見狀,趕緊一左一右扶起自家長公子,將人放躺到了床上,而後一人去請大夫,一人留在屋子裏照顧。


    馮纓站在邊上,問:「他平日裏經常這樣突然就病倒麽?」


    渡雲回道:「沒有。」


    他頓了頓,「長公子雖然身體不好,但平日裏控製得當,又有太醫時常診脈,往常一月才犯一二回病。」唯獨今年,三不五時就病上一場,偏偏韓太醫還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馮纓抿抿唇:「韓太醫不行那就找其他大夫。天下這麽大,總有神醫能救人治病。」


    渡雲有些意外地看了馮纓一眼。


    後者彎下腰,拿手背貼了貼魏韞的額頭。


    魏韞閉眼躺著,發熱的感覺讓她腦袋昏沉,臉色一貫的蒼白,看起來的的確確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他動不了,也說不出話,可耳朵還能依稀聽到周圍的聲音。


    身上很熱,四肢骨骼時不時還有刺痛感,等到額頭貼上微涼的手背,他忽就覺得一股涼意從額間散開,沁入身體。


    是馮纓吧。


    他剛剛娶進門的妻子……


    看樣子,離她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的日子,不遠了。


    「你做了什麽,含光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又病了?」


    康氏的聲音又急又惱。間或有魏家女眷們落井下石地數落和責難。


    魏韞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突然間聽到這些聲音,一時醒過神來。在低低應聲的是誰?


    馮纓?


    魏韞吃力地抬起眼皮,眼前的灰蒙蒙慢慢散開。


    有個眼熟的老頭坐在床沿邊上,魏陽穿著官袍站在床頭,康氏也擠在了邊上,因為擔心他,她的手裏還撚著佛珠,轉一顆念一句「阿彌陀佛」。


    「醒了,醒了!」康氏坐上床尾,紅了眼眶就要哭,「好孩子,你可算醒了。」


    「醒了就好。含光的身子,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衝喜啊衝得好是喜,衝不好可就……呸呸呸,瞧我說得是什麽話,大嫂你可別放在心上。」


    嶽氏大著嗓門,一邊說一邊還往馮纓身上瞧。


    荀氏拉了她一把:「少說兩句。人不是已經醒了麽。」


    嶽氏目光掃過馮纓,輕笑一聲,笑著道:「也是,人都信了兩回了,可不是證明衝喜衝對了麽。」


    這話意味不明,可嶽氏的語氣怎麽聽都不像是在說好話。


    康氏望了一眼妯娌,皺眉訓斥馮纓:「你傻站在那做什麽?也不知道給嬸嬸們倒茶。」


    康氏對馮纓的態度不算好。


    說完這一句,想到還躺著的兒子,免不了又帶了幾句不大好聽的話。


    馮纓沉默受著。


    大夫說魏韞會發熱,是夜裏受了風的關係。仔細想想,要不是昨晚魏旌鬧得那一出,他指不定還真不會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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