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來的女眷中看,宋氏就在人群中,不過是神情委頓。再看其他人,一個兩個的臉上都掛了擔心,可那層擔心薄的似乎風一吹就能掀開,露出她們心底的那些子盤算。


    「纓娘,過來。」


    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來,馮纓不由得把視線轉向床榻。


    魏陽和康氏擠在床前,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起魏韞的身體狀況。馮纓一時半會也瞧不見魏韞的情景,還是他又重複了兩聲,那對夫妻這才讓出一個位置,好叫她走近幾步同人說話。


    魏韞躺在床榻上,麵色發白:「你去書房幫我取本書來。」


    他這麽說,報了一個書名。馮纓不疑有他,應下聲音來往書房去。


    她前腳剛邁過門檻,後腳就聽見嶽氏招搖的聲音。屋子裏一時間全都是嶽氏樂嗬嗬的笑聲。


    「大嫂子,我瞧著含光的狀況,不如還是早些過繼個兒子吧。萬一含光突然走了,他媳婦好歹還有個依靠。」


    「弟妹!」


    「哎呀,大哥,嫂子,我這話雖然不好聽,可也是為了含光好不是嗎……」


    馮纓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天。


    身側的胡笳一直豎著耳朵偷聽,馮纓回頭:「去門外守著。」


    「姑娘?」


    「替你家姑娘守著姑爺,萬一吵起來,記得護著點。」


    她說完往書房去。


    魏韞的書房是整個棲行院裏光線最充足的地方,陽光灑落,還能清晰地看見漂浮在空氣中的微末塵埃。


    書房門前有一道寬寬的斜坡。馮纓踩著進門,一眼便瞧見書房正中的桌案上,擺了一隻細長瓶頸的白釉瓷瓶,瓶內插著兩條花枝,枝頭是兩三朵白花,中間生著淡黃色的花蕊。


    她往桌案上看了兩眼,便將目光投向了四麵的書架。


    書架上,各類藏書擺放整齊,從天文地理,到民生百技,應有盡有。馮纓隻能一個書架一個書架的找,等找到,已經過去了半盞茶的功夫。


    她轉身要往外走,卻被渡雲擋住了路。


    「怎麽?」


    渡雲低頭行禮:「長公子吩咐了,夫人可以在書房多歇歇,不必急著回屋。」


    馮纓問:「她們在談過繼的事?」


    渡雲閉口不答。


    馮纓點點頭,把手裏的書遞給渡雲,然後身子一轉,退回到書房。她也不去動那些紙啊筆的,隻在書架上找到本遊記,尋了處能曬著太陽的地方,大大咧咧地坐下就開始翻看。


    另一邊,魏韞並沒有點頭答應那些談過繼的事。以嶽氏打頭的女眷們自然心下多有不滿,可因著不是頭一回被拒,一時半會人倒也不好說什麽。


    長房夫妻倆送客,女眷們再心有不甘,也隻得各自回房。


    嶽氏在長房吃了一肚子氣,回去也沒地方撒,索性在路上衝著宋氏好一頓訓斥。


    宋氏性子軟弱,被訓得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她越是這樣,嶽氏越是覺得憋悶,氣得不行了,還動上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擰了一下。


    「你個沒用的東西,我讓你嫁給魏旌這都幾年了,你連個蛋都沒生下來!你要是生個兒子,年紀小點,過繼給魏韞,將來有大把的好日子能過!」


    宋氏是嶽氏嫡妹的女兒,所以盡管荀氏才是她的婆婆,可她最怕的還是嶽氏。


    嶽氏每說一句,宋氏都隻敢應一聲「是」。哪怕胳膊被擰疼了,眼淚都掛在眼眶裏了,她也不敢反駁一句。


    「行了行了,趕緊滾回去!」嶽氏氣惱,「趕緊滾回去給魏旌生個兒子才是正經事!」


    宋氏怯懦地應是,灰頭土臉地回院。


    才進院門,就聽見魏旌和丫鬟嬉鬧的聲音。宋氏腳步一頓,咬了咬唇,到底還是推開門,看向正坐在桌旁摟抱著丫鬟上下其手的丈夫。


    魏旌慌了一瞬,看清進門的是妻子宋氏,這才鬆了口氣,抱著丫鬟用力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看你這樣子,魏韞一定又沒死成。」


    「大夫說,隻是昨晚受了風寒,不算要緊。」


    聽宋氏提起昨晚,魏旌難免有些慌,咳嗽兩聲:「啊,這樣啊……」


    聽說魏韞又病倒,他還有過一瞬的擔心,轉念想到那對夫妻倆一定不會把昨晚的事到處和人說,又心安理得地拉上丫鬟玩鬧起來。


    這會兒得知魏韞沒事,他更是放下心來。


    「既然沒事,那就這樣吧。」他把懷裏的丫鬟推了推,丫鬟不情願地出門,經過宋氏還高傲地揚起下巴「哼」了一聲。


    「那丫鬟我瞧著喜歡,趕明讓她給你敬杯茶,我打算把人收房。」


    宋氏一貫攔不住魏旌納妾蓄婢,聞聲抬了抬眼皮,問:「你想要大堂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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