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大宅就在南華大學所在這座山的背麵的山頂上。


    陸繼儒回到家時,差不多十一點了。他推開大門,哼著小曲,沿著花園裏小路朝著那棟三層建築走回去。整棟房子隻有父親書房的燈還亮著。


    陸繼儒剛走到門口,門卻打開了。他看見吳媽神色謹慎地看著自己,他馬上停止嘴裏哼著的小曲。看著吳媽說:


    “吳媽,都說過多少次,您不要特地為了留門。”


    吳媽壓低聲音說:“少爺,你可回來了。老爺在書房等你,似乎是有什麽大事。”


    陸繼儒的臉立即冷下來,他腦海裏閃過整個集團的近況,一切都好呀!自己也就是今天一大早離開而已,並沒有聽鍾正說有什麽大事呀!


    他看著緊張的吳媽,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平靜地說:“吳媽,您請放心,不會有什麽大事的。您先去歇著吧。我這就去會會老爺子。”


    陸繼儒來到三樓父親的書房,輕輕地敲了一下門。裏麵傳來父親低沉洪亮威嚴無比的聲音“進來。”


    他推開門,看見父親躺在沙發上,正盯著拿手裏的那一份《南華晚報》。他輕輕地叫了一聲“爸爸!”


    一會,陸銘楷坐直起來,摘下眼鏡,目光越過報紙看著兒子。他看見兒子今天的神色中顯露出喜悅,這是五年來的第一次。他心想:難道這小子戀愛了?但是他沒有發現兒子最近有什麽異常的行為,日程還是那樣安排的滿滿的。不過現在可不是研究兒子戀不戀愛的時候。


    陸銘楷把報紙放到茶幾上,用五個手指將報紙打了個轉,推向兒子。說:


    “你對這個麽看?”


    陸繼儒走到茶幾那裏拿起報紙,看到頭版上寫著《淩峰集團即將在香港上市》,他並沒有立即回答父親的問題。而是想到淩瀟瀟。


    這時,陸銘楷開口了:“繼儒,這麽多年過去了,你能不能聽爸爸一句勸呀?”


    “爸爸,您不用說了。”陸繼儒打斷父親的話,他知道父親接下來想說什麽。但是他多年前沒有妥協的事情,現在更不能妥協。這可是他的終身大事,怎能由父輩的一句指腹為婚就定格了。


    “那麽,我跟你的約定呢?”陸銘楷大聲地說著,臉色也沉了下來。最後他站起來看了看手表,說:“現在是八月底了,隻剩4個月了,你看著辦吧!還有,我已經和淩家約好了,明天早上一起喝早茶。不管你有什麽想法,都必須得去。”說完走出書房了。


    陸繼儒手裏還拿著那份報紙,看著父親走出去的背影,他又想起了母親。如果母親還在世,最起碼會有個幫他分擔一點這些無謂的煩惱吧!他走到父親的辦公桌旁,那張大班桌上放著一張他們全家福:父親那時候才三十來歲,母親的懷裏抱著剛剛會走路他,哥哥站在爸爸的麵前。這張照片是他對母親唯一回憶。


    ==


    第二天,或許是因為認床,沈妍早早就醒了,她躺在床上心裏空空的,毫無方向感也沒有真實感,昨天自己還在幾百公裏之外的泉海市,現在卻是躺在香港南華大學的宿舍裏。


    她閉著眼睛讓自己的思緒遊蕩著,想找到那種歸屬感。她想象著自己所處的地方,想象著太陽應該是從哪個方向升起,想象著自己睜開眼之後會看到怎樣的天空和景象?這時,她居然聽到窗戶外麵傳來鳥叫聲,這讓她更加覺得不真實了。


    突然,沈妍被一陣敲門聲嚇到,她睜開眼睛,心想:誰呀?這麽早!她翻下床去,吸著拖鞋去開門。門外是一位阿姨,她用港腔普通話說:“你好!你是沈妍嗎?”


    沈妍用標準的粵語回答阿姨:“你好!我是沈妍!”


    阿姨聽到沈妍會講粵語,有點驚訝,不過她馬上改回粵語說:“樓下有位先生找你。”


    沈妍心中一緊:先生?不會是陸繼儒吧?這麽早!


    她謝過阿姨之後趕緊回來洗漱。十分鍾之後,沈妍乘坐電梯下來。今天還好,坐電梯時不像昨天那樣耳朵嗡嗡直響了。


    沈妍剛走出宿舍門口就看見西裝革履的陸繼儒站在宿舍樓前的那條小道上。突然,一種久別重逢般的親切感從心底噴湧而出,她就像小時候見到了出差很久才回來的爸爸那樣,突然有種想衝上去抱著他在他懷哭的衝動。


    可是陸繼儒挺拔的身姿背著朝霞,身後似乎散發著光芒,沈妍看著他感覺似乎又是那麽的遙遠!


    這時已經有些女生進進出出了,那些女生都紛紛對陸繼儒投去崇拜的目光,她們幾乎都是用手捂住嘴巴不讓驚叫聲脫口而出。沈妍還是聽到驚歎聲:好帥呀!


    沈妍看到陸繼儒看到自己了,她看了看周圍,隻好硬著頭皮頂著那一片崇拜的目光,向他走去。輕輕地道了一聲“早上好!”


    陸繼儒在沈妍的臉上打量一遍之後問:“昨晚沒睡好嗎?”


    沈妍卻不好意思了,從來不愛照鏡子的她,以為自己此刻的麵容有多麽的憔悴。她嗬嗬地笑了笑說:“可能是認床。”


    陸繼儒又想起泉海人民醫院鄭醫生的話:她缺少安全感。


    他不再說話了,而是把手機拿出來,解開密碼之後翻到已接電話的頁麵遞到她的手裏,說:“有人找你。”


    沈妍一聽,知道肯定是杜予騰或是杜妙清。可她接過手機一看,是一組泉海市的固定電話號碼。她按了回撥鍵,不一會電話接通了,對方一激動地叫著:“姐姐!”


    沈妍聽著沈沛然的聲音,喉嚨一下子哽住了。她哽咽著說:“沛然,這麽早呀!對不起!姐姐走的時候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


    “姐姐,你不要這麽說。隻要你平安到達就好了。香港那邊怎麽樣?是不是很多人?是不是滿大街都能見到那些明星呀?”沈沛然爽朗地說著。他畢竟是個男孩子,沒有姐姐那麽多愁善感。


    “我這是在學校裏呢,哪能見到什麽明星呀!”沈妍笑著說。她又不追星,能不能見到明星她都無所謂。


    “姐,我聽陸大哥說了,你們的學校占據一整座山頭,在香港算是土豪學校了,是不是?”


    沈妍側過頭看了一眼陸繼儒,他已經走到離她十幾米遠的一處涼亭裏去了。她突然疑惑了:沛然怎麽會有他的電話號碼。她試探地問弟弟:


    “沛然,你是怎麽找到姐姐的呀?”


    “我找了陸大哥,是他告訴我的呀!”沈沛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你是怎麽找到他的呀?”沈妍追問著。


    “就是上次在醫院的時候。陸大哥把他的電話號碼告訴我了。”


    “哦!”沈妍才想起,那次在醫院,沛然去買早餐之後,是跟陸繼儒一起回來的。最後她說:“沛然,你要保重自己啊!這邊電話費可貴了,姐姐不跟你多說了。回頭姐姐給你寫信。”


    “姐姐,陸大哥在香港離你近嗎?”沈沛然依然是好奇姐姐跟陸大哥的關係。


    “姐姐不知道他在香港哪裏,不過香港本來就不大,他應該離這裏也不遠吧!沛然,姐姐準備掛電話了,以後給你寫信。好不好?”


    “姐姐,你在香港隻有陸大哥一個朋友,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去找他。知道嗎?”沈沛然當然是意猶未盡。


    “姐姐知道了,你也要用心讀書啊!好了,不說了。再見!”沈妍快刀斬亂麻般。


    “好吧,姐姐再見!”沈沛然依然不舍,不過他想想姐姐是用陸大哥的電話打的,也隻好作罷。


    沈妍掛掉電話走向那個涼亭。她把電話還給陸繼儒說了聲“謝謝!”。陸繼儒看著沈妍,表情的有點意外,他說:“這麽快說完了?”


    “嗯!是我弟弟。”沈妍輕輕地說著,又看看手表,7點08分。她剛剛看了一下通話記錄,弟弟6點03分時就打電話給陸繼儒,他大概六點五十分到宿舍樓下,說明他真的離這裏不遠。


    香港的夏天可是比泉海市還要熱,此時空氣中已經充斥炎熱了。


    陸繼儒看著沈妍,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一想到接下來要去麵對的人,他的心就打結了。他看著純真的沈妍,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在她的麵前是如此的輕鬆自在。


    可誰讓他是陸家小兒子呢,誰讓他是豐銀瑞聯的ceo呢!隻要他一天在這個位置上,就必須麵對一些哪怕自己恨死了的人。這一刻他特別想念哥哥陸維雍,如果哥哥還在的話,自己就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了。


    沈妍看見陸繼儒欲言又止,心想他肯定是要去上班了,現在七點多一點。如果近一點,去到公司也就八點左右,如果遠的可能會遲到了。


    她開口說:“陸大哥,你上班離這裏遠嗎?”


    “我在中環那邊,離這裏不遠,不需要過海。”陸繼儒說。


    沈妍“哦!”了一聲,其實她並不知道中環離這裏有多遠她隻好說:“現在已經快七點,我就不耽誤你了。”


    “那好吧!”陸繼儒此刻心裏真的是不舍。他剛走兩步又轉過身來了。“我差點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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