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不同地方來的青年湊在一塊,又有了許多說不完話,三人談天說地暢談一番,才把眼神偷偷瞄向孤零零的吳議。“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徐子文身邊的青年越過吳栩的肩頭,悄悄看了一眼,倒不覺得那一位像是吳栩說的那樣大逆不道的樣子。“你別看一副幹幹淨淨的模樣,他做過的混事可不少!”吳栩又添油加醋、顛倒黑白地將袁州諸事一一道來。末了,才痛心疾首地一捶胸口:“若不是母親心腸太軟,也不至於被他欺負到這個地步了,嚴兄,你可別被他也騙了!”那位被他喊“嚴兄”的,是戶部嚴公的次子嚴銘,他身世出身本就高了吳栩等人一截,已經先在長安官學裏廝混了好幾個月,隻不過和徐子文是同年的舊友,才專門趕過來見一麵。聽完吳栩的“遭遇”,嚴二公子早就被煽得怒火中燒,恨不能脫了外袍就揮拳過去,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狼子野心的小畜生。吳栩忙按住他的手:“嚴兄莫急,他這人慣會裝乖賣巧,眼下教訓了他,隻怕他轉眼又要去孫博士那裏參上幾句。”嚴銘一聽“孫博士”三個字,就像個被施了定身術的猴兒,登時滯在原地,沒了那股張揚的氣勢。倒是徐子文不慌不忙,把折扇一搖,斂住唇角的一絲笑意。幾人正悄聲商議著對策,便聽見本來人聲鼎沸的生徒們突然安靜下來,吳栩忙往裏瞧了一眼,便見一個身材短小的老頭子由人扶著,緩緩踱出門口。“這就是孫博士?”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素聞孫啟立行事怪癖,待人嚴苛,怎麽也沒料到竟然是這麽個老得快朽進土裏的老頭子,他不過往外走出了幾步,仿佛已經行了千裏萬裏,不得不停下來,胸口起伏地喘幾口氣。不止吳栩和徐子文,在場諸人無不咂舌稱奇,但誰也不敢驚歎出聲,隻敢規規矩矩地站好,偷偷抬眼瞧一瞧這個威名在外的太醫博士。孫啟立站定片刻,才悠悠開口:“諸位是太醫博士在各地千挑萬選出來的人才,必然都身負過人之處,方能得諸博士青眼。”底下便是齊刷刷的一句“博士過譽”。孫啟立隨便客套兩句,話鋒立轉:“既然如此,想必四經你們都已通曉,正巧老夫還不知你們的才高幾鬥,今天你們就從長到幼,挨個過來來考試。”他口中的四經,並不是儒學所講的“四書五經”,而是指《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神農本草經》這四本醫科典籍。別看內容隻有四本書,光一本《黃帝內經》都浩浩蕩蕩十幾萬言,再加上這些古籍大多晦澀難懂,背起來實在不是易事。此言一出,眾生徒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頓時蔫在原地。作者有話要說:唐朝的科舉實際上還挺有意思的,作者感覺呢其實就是一個詞,亂中有序。說亂呢,主要是因為名義上的科舉裏麵,實質上還常穿插著察舉製的成分,也就是正規的選拔流程裏各種開後門。比如,要拉地方學醫的同學去長安的中央學府,按照製度要經過“貢舉”選拔上去,但是隻要有老教授(博士)或者高官安利,某某學生真是優秀啊,那也可以直接把人提溜進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熱度不高,競爭沒有那麽激烈,甚至有皇帝感歎過地方上咋都沒人學醫,要趕緊選人來中央進修拉動教育啊,還管什麽貢舉啊,有人來就不錯啦。簡而言之,位置多了,也就可以廣開後門了,實際上也是因為製度和國情不匹配。唐朝的科舉考試的內容也是複雜不一,眾所周知,到了明朝科舉基本就隻有進士科被重視,其他全被直接打成“諸科”兩個字,人氣簡直是天壤之別。而唐朝就不一樣啦,在前期,不管你是學文的、學武的、學醫的,全都算不上特別熱門。也就到了武武開始,科舉才漸漸被廣大群眾格外重視起來。說序呢,是因為唐朝畢竟漸漸形成了科舉這個體係,從混亂中一點點摸索除了一套實實在在的教育體係。隻不過等它慢慢完善起來,慢慢火起來成為熱門,就已經是晚唐的事情了,而動蕩紛紜的年代裏,武科的地位也不怎麽比文科差,也沒有出現進士科一家獨大的局麵。當然啦,不管在哪個時代,要排個科舉熱門no1,肯定都是進士科穩坐的,隻不過唐朝的進士科和明清的是不可能同日而語的。主角作為學醫的,基本就是學了個大冷門職業,當然冷門也是有路可走的,學醫畢竟是個金飯碗,就是危險係數高了點,動不動就要掉腦袋要陪葬啥的╮(╯▽╰)╭而關於唐朝醫學僧的教育製度,以後等作者再慢慢口水吧。回頭一看,作者有廢話說都能湊篇小作文了,寫得東拉西扯的,大家勉強看看吧otz第20章 孫啟立眼神一沉,年齡最大的那個便馬上被從人群裏推出去,哆哆嗦嗦走到他麵前,聲音抖得像篩子。“學生……學生黃渠,往常讀的是《黃帝內經》,素問篇,曰,曰……昔在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行了,你今年幾歲?”孫啟立不耐煩地打斷他絮絮的朗讀。那生徒腿抖得打架似的:“回博士,學生今年,二十一了。”“二十一?二十一了還在讀《黃帝內經》的開篇?”孫啟立眉頭一緊,額紋裏豎起兩道深壑,“這回不合格,下回再這樣,就不必再來了。”“謝,謝博士教誨。”黃渠滿頭大汗地轉過身,夾著腿踉蹌地走回竊竊私語的人群。“嗯,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嚴銘雖不在新來的生徒之列,但也興致勃勃地留下來聽考。吳栩沒聞出什麽怪味,倒見嚴銘和徐子文對視一笑,悄悄指著孫啟立的褲子:“你看。”他才打眼看去,人群裏已傳來一陣忍耐的低笑——原來黃渠的褲縫之間洇著一小片水跡,已經給孫啟立活活嚇尿了。黃渠羞得滿臉通紅,隻好拿一卷書蓋在自己臉上,恨不能鑽進黃金屋裏去。孫啟立則靜靜地看著這些取笑的學生,直到下麵一片死水一樣的寂靜。“笑夠了?”哪有人敢答他的話。“你們今天,全都不合格。”孫博士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隻可惜沒人敢抬頭鑒定他的喜怒。“這是你們第一次旬試,下次若還是這樣,就請諸位打道回府吧。”擲下這句話,孫啟立再次負手離開。底下的生徒不禁都麵色發白。這不是明擺著威脅人嗎?一陣哭天搶地的悲嚎裏,唯有嚴銘一人笑得出來:“孫博士果然一視同仁,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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