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在最底下的,卻是那本小時候從李璟那裏沒收來的《山海經》。李璟垂著頭,也不知道是喜是悲:“這本《山海經》我已經看完了,裏頭的故事都挺有趣的,師父你在路上看著解解悶也好。”吳議明白他的意思,此去經年,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麵的機會,李璟這是給他留個念想,讓他不要忘記還有這個徒弟呢。他不由伸出手,揉了揉李璟的頭:“好,多謝你為我打點行裝。”李璟卻被這句話猛然一激,撂下手中的東西,不管不顧地撞進吳議的懷中。“師父,你還會回來嗎?”話音中竟已隱隱帶了哭腔。大明宮中養出來的孩子,多比尋常百姓家的子女更加早熟,在吳議心中,李璟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隻會抱著他大腿,躲著父親的雞毛撣子的小小孩童了。終究是個年不過十四的小小少年啊。吳議輕輕撫摸著他抽動的肩角。“璟兒,師父答應你,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第86章 前往渝州“我已經和陳博士通報過了, 以後我可以住你這間屋子了。”悶悶的聲音從懷中傳來, 但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沮喪。吳議不由有些詫異,李璟大小也是個郡王爺,原本住的隔間也比他這裏寬敞明亮許多,何必巴巴地住在他的屋子裏。但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從懷裏看上來的時候,吳議便說不出話了。分明已經和他差不多高的人了, 撒起嬌來還像小時候一樣, 一雙透亮的眼睛定定地望著自己, 千言萬語都碎成閃爍的眸光。“好。”吳議不由微微一笑。不過一間隔房罷了, 他這個做師父的, 所能給李璟的,實在是太少了。但願你在寒窗之下苦讀的時候, 也能感受到師父的陪伴。李璟走後, 吳議剛打算睡下,便聽見一陣篤篤的敲門聲。吳議打開門一瞧, 原來是嚴銘,趕緊把人請了進來。“我早就聽說你那日勇救太子妃的事情了。”嚴銘頗有忿忿不平之色, “明明是救人性命的好事,天後此番動作, 未免太寒了人心。”話一出口, 便自悔失言,趕緊轉口道:“你東西都打點好了沒有?聽說蜀道艱難, 我特地在家裏拿了幾雙上好的鞋墊子, 快瞧瞧尺寸對不對得上。”說著, 便從懷中掏出幾雙繡工精巧的鞋墊子,獻寶似的遞給吳議。吳議不由失笑:“這個璟兒已經幫我準備妥當了,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嚴銘未曾想到竟然被那小子捷足先登,不由訕訕一笑:“多了也不妨事,你且留著,興許用得上呢。”吳議感念他一番好意,也不好意思再推脫,就收下了。兩人話還沒說上幾句,就到了二更天的時候,嚴銘生怕耽擱了吳議休息,也就不再叨擾,戀戀不舍地和他揮手作別。吳議亦揮一揮手,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惆悵,此去千裏,這一世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和這些故人相見了。次日一大早,吳議便摸黑而起,帶著李璟替他打點好的包袱,趕到了長安城外的碼頭。天才蒙蒙亮,碼頭的行人三三兩兩,打著嗬欠等下一班商船。所謂渝州,也就是一千年後的重慶市。雖然人遠地偏,但渝州並不是和袁州一樣鳥不拉屎的鄉野小城,反而是西南地區一個極重要的交通樞紐,因為它緊緊地依附著一條氣勢磅礴而富有活力的大水道——長江。長江幹流自西向東橫貫渝州全境,無數的商船來往繁忙,都必須從這座水邊城市穿梭而過。所以,要趕往渝州,最方便的交通方式就是乘船。正睡眼昏昏地等著船隻的到來,便聽得身邊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這位兄台可是要趕往川渝一帶?”吳議回頭一看,便瞧見一個身長玉立的年輕人,正笑眼眯眯地望著他。“閣下是……”“我乃夔州奉節縣縣丞顧安,閣下想必就是要赴渝州的醫助教吳議吳先生吧。”吳議乍然還有幾分驚奇,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他這一身醫助教的服製,又同樣在等趕往巴蜀的船隻,等於把渝州醫助教這個身份寫在臉上了。這位縣丞想來也是才將赴任,所以對京中之事了如指掌,能認出吳議來,也就不奇怪了。“先生當日勇救太子妃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京城,實在人敬佩不已。”吳議隻能回以一個淡泊的微笑:“此事不過從醫的本職而已,顧兄實在太客氣了。”兩個人說話間,便已經有一艘船停靠在碼頭稍作休整。船板上的船夫靠著欄杆,朝底下揮著手,意思是有空給他們搭便船了。吳議和顧安各自付了船錢,就跟著船夫去裏麵一格船艙坐著,狹小的艙裏歪七倒八睡著幾個皮膚黝黑的漢子,吳議隻好撿了一個角落裏的小木凳坐下。顧安倒不嬌氣,跟他並排而坐,反正都往同一個方向上走,幹脆搭個伴兒一起,也省得路上無聊。船一開動,顧安的話匣子也跟著打開了:“吳先生可知道這是哪一家的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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