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幾年在來到侯府,宋晉庭不得不感慨人的記憶十分神奇。


    遠在他鄉時,他總夢回年少與謝幼怡在這府邸追逐玩鬧的畫麵。不拘束是草長鶯飛的二月天,抑或是庭院白雪皚皚,侯府的一枝一葉都清晰無比,以至於他如今踏足恍若時光交錯。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把他拉回現實。


    持刀嚴陣以待的府兵,可不是他記憶裏有的。


    宋晉庭緩緩抬頭,看到安平侯自府兵身後走來。


    興許是日子無憂,連歲月都優待,中年男子看著反倒比以前還顯得年輕精神。


    他不覺想到還在異鄉的父親,兩鬢早已發白,連背都傴僂著。有時候,老天爺就是不公平的。


    「宋晉庭,闖我侯府何為?!」


    安平侯站定在上房大門正中,是沒想到他腳步那麽快,府兵剛到他人已經闖過來了。


    宋晉庭麵對質問,收回目光,語氣淡淡:「本官已經說明來意,侯爺還是隨我先到掌戎司,省得片刻都指揮與校尉來到,亮出兵器,更驚擾家眷。」


    說話間,手不自覺撫了撫腰間的劍柄。


    這動作落在安平侯眼裏那就是挑釁,可也聽明白宋晉庭暗中給到的提醒。


    掌戎司的都指揮使馬上會到,那便是有聖上的旨意了。


    所以這小子還在暗指自己是先來通風報信,讓他束手就擒之餘,還得記下這個人情?!


    「做你的春秋大夢!」安平侯朝地麵呸一口。


    宋晉庭不知安平侯是不領情,被罵得眉頭微微蹙起:「本官以為,侯爺還是配合的好……」


    「爹爹。」


    兩人正對峙,一道女聲從廡廊下傳出。


    宋晉庭心頭猛地一跳看過去,安平侯亦回頭,就見謝幼怡已經醒來正站在門檻處,沒拉住人的謝煜鋒急得在邊上撓腮。


    「你出來作甚,回去!」安平侯轉身拾階而上,三步並兩步來到女兒跟前,把她往裏推。


    她一手抓著門檻,視線落在庭院裏的宋晉庭身上。


    他到了掌戎司,一襲瀾袍,過肩織金麒麟紋在日光下麵首猙獰。昔日溫潤的少年,已然多了她未曾見過的淩厲。


    「他來押爹爹的?」謝幼怡的話是朝父親說的,視線卻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宋晉庭聞言扣著劍柄的手微微用力,她……怎麽回府了?!安平侯臉色不好看,將女兒推進屋,外邊驟然響起婢女害怕的哭喊聲。


    哭聲讓在場的人心中皆一凜。


    聞聲的府兵霎時衝向院門,卻是晚了。


    苗隱帶著人撩著袍子跨過門檻進來,湧進的掌戎司一眾人等踏著地麵,腰間武器在奔走中發出讓人心跳加快的震動聲。


    衝進來的人根本不用苗隱下令,自發就向上房再衝去,嘴裏高喊著安平侯束手就擒。


    宋晉庭腳下亦動了,比任何人都快,躍上台階把半個身子還在門口的安平侯往裏一摜,在他踉蹌不穩時拽上謝幼怡胳膊。


    謝幼怡被拽得下意識是要喊出聲,嘴卻被他伸手便捂住。


    「窈窈不要喊……」宋晉庭心裏熱鍋一樣,麵上絲毫不顯,在她耳邊的聲音再輕柔不過。


    她一愣。


    謝煜鋒伸手剛扶好父親,就見到妹妹被王八蛋攥著往裏邊的屋拽,並砰一聲關上門。


    「宋晉庭!你鬆開!」


    他嘶吼著要撲上去,衝進屋裏來的校尉已經把他撲倒,讓他掙紮不開。在憋屈的受製於人中抬頭,他見到母親被嚇得軟倒在地上,父親亦被人按著,有人狠狠用手肘抵著父親的後脖子,迫使著跪倒。


    「爹!娘!」


    謝煜鋒紅了眼,用盡全身力氣撞開一人。


    「敬酒不吃吃罰酒!」


    有人凶狠地罵,手中刀柄砸向他額頭。


    謝幼怡被兄長悲憤地喊聲驚得回頭,著急得嗚嗚直喊。可她身邊的人並不鬆開,忽然身子被按得矮了下去,她被他塞進櫃子。


    眼前的光暗了下去,宋晉庭的麵容還在她眼前。


    「窈窈,噓……」他食指壓在她唇上,眼眸很亮,看著她的眼神柔軟而真誠,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不要出聲,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動。還記得小時候的躲貓貓嗎,他們找不到你,我就守在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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