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好脾氣地笑:「世子爺是在說笑話,當年可不是宋某的父親不伸出援手。雖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謝家不相助,我們自然不強求,可你們卻把關乎宋家命脈的東西藏得嚴嚴實實,到最後也不曾拿出來,才使我宋家一門險些絕於冤案。你猜窈窈若知道後頭這些真相,她最心善,我央求一聲要她嫁,她……嫁不嫁?」


    「你放屁!」謝煜鋒大吼一聲,擼了袖子就想要揍人,卻被父親一把拽住,氣得直跳腳,「他就是認定了那些挑撥之詞,如今想要把我們往泥裏踩!」


    宋晉庭好整以暇抬著下巴看他跳,「即便沒有那一份東西,侯爺也知道怎麽樣能幫我父親平反當年一案。侯爺可以好好考慮,你身邊已經出了內鬼,我為了窈窈,也得把事情查明白。以及……侯爺不妨問問世子,他來之前是要做什麽去。」


    暴躁的謝煜鋒當即像被人紮了穴位,整個人僵直不動。


    挑起事端的青年瀟灑轉身,就立在牢門前,聽著後邊謝煜鋒被父親‘逼供’追著打的雞飛狗跳動靜。


    離開大牢時,安平侯隻沉默不言,宋晉庭言出即行,這會並不再脅迫。


    謝煜鋒出了大牢,委屈得眼角泛紅,一手指向他,咬牙沒罵出聲,拂袖離開。


    很快,掌戎司內頭就傳出宋晉庭公報私仇,把安平侯世子都逼得落淚的消息。眾人看熱鬧同時還一陣唏噓,風水輪流轉啊,京城一霸也有被人整治的時候。


    謝幼怡還不知京城內又已經吹起一股謝家落入昔日仇人手裏的風向,小心翼翼避開人,讓不惑幫忙從女學後邊的院牆跳了進去。


    落地時連腳裸傳來劇痛都強行忍著,朝外邊道:「繪雪你跟著不惑回去吧,記得跟我娘親兄長報平安,去宋家那些事不要說漏了。」


    織墨的嘴嚴,她唯獨放下不下性子跳脫的繪雪。


    繪雪在外頭再三保證,謝幼怡這才慌亂回到自己住處,從一麵櫃子裏翻出厚厚一遝紙張,上麵都是她抄的論語注解。


    她抱著紙,一刻不敢停留又往上課的清風殿去。


    楊憲清早早得到宋晉庭的消息,在課間想到宋家好不容易有好事,又輪到謝家倒黴,視線總忍不住去看謝幼怡空了的那個位置。


    謝煜鋒真是個棒槌,隻知道添亂。把小姑娘拽走了,掌戎司到謝家抓人事傳出去,要她怎麽自處。即便沒有什麽,以掌戎司那幫無賴連路上婦人都調戲的名聲,小姑娘得無端被連累名節。


    他孫女也就謝幼怡這個年紀,一想起來免不得身同感受,心裏憋悶得慌。


    正是這個時候,極為鎮定的一道聲音就傳入他耳中。


    「學生來交院士罰抄的字。」謝幼怡款步從門口走來,一襲淡雅衣裳與早間穿的相似。


    楊憲清望過去,藏著憂慮的雙眼當即亮了。


    「嗯,往後不可再私自離校。字罰完了,藏書樓有一陣子沒整理清掃,你去吧。」


    眾人就見到白胡子院士似不耐煩一揮袖,讓謝幼怡把東西放下,把人趕出去了。


    餘婉身後的小姑娘拿筆頭戳她一下,說:「我還以為謝幼怡不敢在書院再呆下去,真跟著安平侯世子回府去了,結果是被院士截下罰抄書了啊。那麽些字,起碼抄有一個時辰往上!」


    「那也是她活該。」餘婉冷冷回了句。


    「肅靜!」楊憲清戒尺往岸上一拍。


    私下議論的小姑娘們忙縮頭,用課本擋住自己的臉。


    朗朗書聲再度從清風殿傳出,大家都沒看到楊憲清摸著胡子目露讚許的模樣。他還擔心小姑娘要怎麽過這一關,她倒是把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聰慧的可人。


    謝幼怡麵上鎮定,其實是捏著一把冷汗從清風殿退出來。


    她知道今日也就是楊憲清,換作其他人,可不會這般好心幫她遮掩。她到底是幸運的,總得心善的人相助,實在是感激。可到底事件接踵而至,說是變了天也不為過,她走到一片早開敗了的玉簪花圃前,再忍不住蹲下身把臉埋在膝蓋間,肩頭跟著抖動。


    滿園秋色戚戚,連落在小姑娘身上的陽光都像蒙了一層灰,失去暖意。


    謝幼怡蹲得腳發麻才再站起身,胡亂抬袖把濕漉漉的雙眼擦幹,一拐一拐往藏書樓去。


    女學的藏書樓沒有什麽重要古籍和孤本,平時這處就鮮少有人來,值守的婆子正在門房處喝茶嗑瓜子,見她過來慢騰騰撒了手中的吃食笑著問姑娘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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