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幼怡被父親扶坐下,皇帝緊接就問:「你怎麽在宮裏走丟了?」


    「回陛下,臣女在慈寧宮被一位穿繡有玉蘭花紋宮裝的姑姑喊走的,她說奉命帶臣女出宮。」


    皇帝看向禁衛指揮使,禁衛指揮使抱拳道:「陛下,那個池子裏發現溺斃的宮女正是穿著繡有玉蘭花的衣服。」


    皇帝這才又問:「那個宮人溺斃,中間出了什麽事,朕命人滿宮在找你,你怎麽這會才出來。」


    謝幼怡忽然就跪倒,朝皇帝磕頭道:「臣女不知宮人為何溺斃,可能是因為被指使做下事情的人滅口了。陛下……請恕臣女無法再將自己遇到的事情說一遍,亦怕汙了陛下的耳朵。」


    安平侯猛地站起來,皇帝終於變了臉色,太後更是一手狠狠掐入座椅扶手。


    瑞王坐在一邊,被她那不能深究追問的話震驚得如同石雕。


    太子盯著跪在地上的謝幼怡皺眉,似乎是在思索什麽。


    唯獨宋晉庭站在她身後,為她的決定再心酸不過。這就是她說的,她不會把自己填進皇家,可她也把自己舍出去了……到這個時候,宋晉庭怎麽還不明白她最後要的是什麽結果。


    大殿內死一般寂靜,皇帝張了張嘴,有些話在舌尖滾過,可又被他再咽下去。


    一個姑娘家,在宮裏不見,把她騙走的宮人死了,如果能辯駁,會不辯駁嗎?可即便辯駁,也沒有什麽清白可言了。


    宋晉庭在這個時刻忽然一撩袍子跪倒,咚地一聲,在大殿尤為突兀。謝幼怡餘光掃到他逶地的袍擺,心頭緊跟著跳了跳。


    「陛下,本來此事與臣也沒有什麽關聯,可臣念著這到底是跟臣有過情誼的姑娘,不管曾經臣與謝家有什麽罅隙,也不願意看到今日這種場麵。臣鬥膽獻計,今日謝姑娘在宮內不見,索性對外稱是臣故意為難,在她從慈寧宮出來後,帶到它處詢問有關安平侯先前案子一事。是謝姑娘害怕臣,逃跑了躲起來,才有尋人一事。就當全了那些年彼此都付出過的情誼吧。」


    他一字一句,把她舍出去的那一份自己慢慢再拚湊得無瑕。


    既沒有違反他剛才對她的許諾,破壞她的計劃,又給了她最安全的避風港灣,堵住悠悠眾口。


    謝幼怡咬住了唇,鼻頭發酸,倒映出自己模樣的澄亮金磚在眼前慢慢變得模糊。


    宋晉庭所言讓所有人都再為之震驚,都不曾料到他會想出還算萬全的法子,既保皇家臉麵,亦保了謝幼怡。今日的事,就此塵封在這乾清宮內,外人亦不敢非議。


    「宋愛卿大義,如此……就委屈你了。至於謝家的小丫頭,朕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皇帝長歎一聲。


    謝家姑娘當他皇家的媳婦是不成了,謝榮心裏更不知怎麽難過,事情出在他這當皇帝的家裏,他還能怎麽辦?總不能真寒了忠臣的心。


    「父皇!」瑞王終於從震驚中回神,連太子都沒能反應過來拉住他,就跪倒,「兒臣有一求情!」


    「瑞王!」太後此時站起身,蒼老的麵容帶著疲色,「哀家不舒服,你送哀家回宮。」


    阻止了瑞王因為衝動想要出口求娶謝家姑娘的那些話。


    太子同樣機敏,知道這個時刻不能讓弟弟真說出什麽來,一把拽起來他,朝皇帝告退:「兒臣跟弟弟先送皇祖母回宮。」


    瑞王在雙重施壓中徹底匿了聲,被祖母和兄長帶離皇帝跟前。


    太後走得踉踉蹌蹌,怎麽都沒想到自己今日讓謝幼怡進宮會是這麽一個結果,不論謝幼怡清白與否,皇家都不能夠再追究了。


    有人設計陷害是真,讓太後悔極了帶謝幼怡到皇後那邊去的舉動,她這是把一個好苗子,從孫兒身邊推開了。


    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即便謝幼怡是真的寧願說謊自毀清白都不當皇家媳婦,她都在這場較量中輸得心服口服。


    「哀家老了,老了……」太後出了乾清宮,喃喃著前行。


    她自持身份尊貴,又經曆後宮多少腥風血雨,自信滿滿能讓一個小丫頭屈服,結果最後迎來的是狠狠一道耳光。


    都說謝家要敗在安平侯手上,可有那麽一個謝幼怡在,怎麽可能會敗!後生可畏,她真是老了,別說經過這事她不可能再拿捏謝幼怡,就連皇帝那兒都會容許任何人說謝家一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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