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璿的日子是過得不錯。


    她自幼長在梁王府,聽慣了宮闈傾軋內鬥的殘酷,知道紅牆之內一切榮辱皆係於皇恩。


    故而那日在沒忍住跟蕭逸拌了幾句嘴後她還挺後悔的,一邊惱恨自己的衝動,一邊跟冉冉商量著該如何去把生了氣的皇帝陛下哄回來,一邊又還在擔心宮裏人拜高踩低,知道她徘徊在失寵邊緣了會在物資供給上苛待她、給她氣受。


    忐忑了好幾日,卻發現一切如常。


    呈給她的胭脂首飾仍是質地細膩、成色上乘的,供進來的當季瓜果仍是最新鮮甘甜的,什麽都沒有改變,她還是被優待的貴妃,舒服日子過得久了,對於複寵這件事她便也沒那麽迫切了。


    可楚璿肯定不能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她瞧著蕭逸沉冷的臉色,低下頭,醞釀了一番。


    再抬起頭時眸中已瑩瑩含淚,一副楚楚可憐的韻致,微微哽咽道:「日子怎麽會過得好?自那日宣室殿一別,臣妾心中後悔不已,更是對陛下日夜思念,幾次想要去向陛下一訴衷腸,但又恐陛下怒氣未消,故而終日鬱鬱寡歡,寂寂於殿內,連門都不想出了。」


    一番傾訴飽含摯情,感天動地,蕭逸一個字都不信。


    鬱鬱寡歡?


    這丫頭莫不是當他瞎?


    剛才進來時她抱著隻胖兔子睡得死豬一樣,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兒打雷都叫不醒,也不知夢到了什麽,嘴角還噙著笑。


    他拿出了畢生涵養才忍著沒有把她從床上掀下來,而是讓她自己起來,現在還跟他說對他日夜思念?


    他要是信了,那準是腦子裏有汪洋,還是無邊無際那種……


    楚璿懷裏抱著兔子,看著蕭逸那陰晴不定的臉色,心裏又開始打鼓——他到底是怎麽了?今晚又跟她玩得什麽套路?


    她本來跟冉冉商量好了,這幾日她少吃一些,瘦一點,然後畫個蒼白虛弱的妝容去宣室殿堵門,見了蕭逸先哭,然後再半是幽怨半是淒涼地質問他:是不是連璿兒長什麽樣陛下都忘了?


    蕭逸若是心軟了來安慰她,她就隻管抽抽搭搭含淚不語,用深情款款的眼神默默注視著他——冉冉說了,男人就吃這一套。


    可……今夜的場景怎麽就像是他們兩個角色倒置了。


    蕭逸像個怨婦似得衝進來質問她,她就跟個登徒子似得一通花言巧語,關鍵對方那表情明顯不信,眼底越來越冷,視線如尖刃,直勾勾地刺向她。


    楚璿默了默,心道豁出去了,把昏昏欲睡的小兔子放床上,快步上前,傾身摟住蕭逸,用溫柔似水膩死人的聲調道:「陛下肯來了,可是不生臣妾的氣了?」


    蕭逸站得筆直,既沒有抬手反摟住她,也沒有把她推開。


    靜的像是尊雕像,隻能感覺到他的胸膛起伏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正當楚璿心裏七上八下,猶豫著要不要繼續放大招時,蕭逸開口了。


    「好,看在你日夜思念朕的份上……」


    蕭逸深吸了口氣,麵容上帶著些許要妥協的無奈和鬱悶,隻是拳頭緊緊攥起,微微顫抖,像是在壓抑、隱忍著什麽。


    忍了半天,他終於忍不住,把楚璿推開,在殿中繞了一圈,冷聲道:「朕常坐的螺鈿椅不見就算了,朕批奏折用的紫檀木楠心案幾呢?還有朕最喜歡的屏風……朕喜歡的是衡陽製孤雁南飛屏,你這擺的是個什麽東西?」


    蕭逸指了指那個辣眼睛、紅豔豔的牡丹花蕊石屏風,胸前起伏更甚,氣得指尖都在顫抖:「楚璿,你今天要是不給朕一個合理解釋,朕讓人把你這殿裏的東西全都搬走!」


    「別!」楚璿一陣驚惶,顧不上編瞎話,一手指向榻上趴著的胖兔子:「都是因為它。」


    「這笨兔子一天天往椅子腿上、案幾腿上撞,臣妾怕它把頭撞壞了,才讓人都撤下去的。還有屏風,這兔子不喜歡屏風上的大雁,擺那個屏風它不肯吃飯。」


    這一席話,成功將禍水東引。


    蕭逸陰悱悱地看向榻上那隻撅著屁股呼呼大睡的兔子,神色冷厲,仿佛那不是可愛的兔兔,而是皇帝陛下的情敵……


    所以,這隻胖兔子不光睡在自己的女人懷裏,還逼著自己的女人換了他的東西。


    蕭逸咬牙道:「這是不是蕭雁遲送進宮裏的那隻?」


    蕭雁遲,官任折衝都尉,是梁王蕭道宣的孫子,也是楚璿青梅竹馬的表哥。


    楚璿抿了抿唇,在蕭逸陰鷙的視線裏,顫顫地、輕輕地點了點頭。


    蕭逸靜默了片刻,道:「璿兒,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楚璿豎耳仔細聽著。


    蕭逸指向榻上的兔子:「要不它走,要不朕走。」


    楚璿忙道:「它走,當然是它走。」說罷,喊了冉冉進來,把兔子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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