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狠咬了咬牙,也不攔她了,歪身直接倒地上,捂著頭哀叫:「朕頭疼,高顯仁,叫禦醫。」


    高大內官眼瞧著這出戲往越來越詭異的方向發展,一時愣住了,踟躕在原地,暗暗向陛下投去詢問的眼神,希望他能給自己點提示,後麵該怎麽配合他演。


    皇帝陛下根本沒空接他的眼風,兀自沉浸在戲中,演得聲情並茂,渾然忘我:「朕頭疼得厲害,怕是要英年早逝了,你去將母後請過來,朕有遺言要說。」


    高顯仁親眼看見楚貴妃在聽見這句話後臉色大變。


    楚璿縮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顫顫發抖。心想,她幹脆再往他頭上補一板子,直接拍死他算了。


    這皇帝死就死了,可是少不得要連累好些人,這其中肯定包括楚璿的父母,還有她的兄長和妹妹……


    還有,她入宮三年,至今無所出,皇帝若是駕崩,她是要殉葬的。


    那如玉雕琢的纖長素手緩緩鬆開,楚璿把自己的下唇咬出了深深凹陷的齒痕,縷雕蓮花的銅手爐被她扔了出去,蹲在蕭逸跟前,柔軟嬌音裏摻雜著牙齒相碰的‘咯咯’聲,頗有些磨刀霍霍的森然:「陛下,臣妾哪裏都不去,您若是頭疼,讓臣妾給您揉一揉吧。」


    蕭逸慵懶地抬起眼皮,淡掠了楚璿一眼,抬腳踹了一下在旁看戲的高顯仁,叱道:「愣著幹什麽,朕指使不動你了麽?」


    高顯仁默默捂著自己被踹的小腿肚子,慢吞吞往外走。


    楚璿幾乎要把銀牙咬碎,偏還得柔情款款,嬌音綿軟,因此顯得嗓音越發扭曲:「陛下,您說要如何,臣妾都聽您的。」


    蕭逸捂住額頭的手一頓,眸光晶亮地抬頭看她:「都聽朕的?」


    楚璿頹然且認命地點頭。


    蕭逸撫著下頜思索了一番,叫住那跟隻烏龜似得邁著小碎步的高顯仁,並告知這裏沒他什麽事,他可以滾了。


    如蒙大赦的高顯仁腳底打著滑兒地跑了。


    「朕受傷了,且這傷是你弄出來的,你得有點覺悟,對朕態度好一點,不能動不動就給朕甩臉子,擠兌朕。」


    蕭逸讓楚璿攙扶著自己起來,一本正經地訓話:「你不是怕禦史揪著後宮不得幹政的祖訓,找你麻煩嗎?朕已對外宣稱你住進宣室殿是侍疾來了,既然是侍疾,就得有侍疾的態度。咳……朕渴了,去給朕倒杯水去。」


    楚璿把手捏得咯吱響,咬著牙給蕭逸倒了杯溫水過來。


    天水青薄釉的瓷甌端到了蕭逸跟前,他隻懶漫地低瞥了一眼,便將手擱到了身後。


    楚璿耐著性子坐到他身邊,摟過他的腰,將瓷甌送到了他的嘴邊。


    茶香清醇,又伴有伊人在側,柔荑白皙如玉雕,滑膩似絲緞,蕭逸的唇不小心碰到了楚璿的手,隻覺溫軟如蜜,帶著淡淡脂粉的香氣。


    他一時迷醉,沒忍住在楚璿的手背上淺啄了一口。


    楚璿像是被蛇咬了,霍得把手縮回來,杯中茶水跟著濺出幾滴,落在她和蕭逸衣衫上。


    她沒好氣道:「陛下龍體抱恙,可還有這樣的好興致。」


    蕭逸斜眼冷睨了她一眼,楚璿想起剛才的承諾,一口氣噎在胸前,好半天才提起來,道:「水溫合適嗎?」


    蕭逸眼梢帶鉤,漂亮的鳳眸裏流轉過別樣風情,輕輕刮了一下楚璿的臉,捏起她的手放在唇下細細碎碎地親著,語調柔昧:「有點涼……不過,現在合適了。」


    楚璿任由他親,略有些酸澀道:「我在宣室殿裏住著,瞧見陛下身邊有幾個宮女很是貌美,這在身邊伺候,夜間掌燈,紅袖添香,陛下怕是見過不少纖纖玉手了。」


    蕭逸親吻的動作略頓,隨即笑開:「朕在氣頭上的話你倒是當了真,你見著哪幾個漂亮,跟高顯仁說一聲,讓他都攆了。」


    楚璿梨渦前凹,淺笑含愁緒:「陛下說的好生輕巧。」


    蕭逸將她的手板板整整擱回膝上,改箍住她的腰,幽然歎道:「璿兒,這裏隻有你我兩人,你就不能好好跟朕說話嗎?」


    楚璿默了默,道:「思弈說的好生輕巧。」


    蕭逸道:「這有什麽不輕巧的?不過是幾個宮女。」


    「是啊,隻是幾個宮女自然是輕巧的,可若不是宮女呢?思弈早已行過冠禮,立後是遲早的事,依照祖規,必要擇高門賢良女子為後,到時思弈怕就不會這麽輕巧了。」


    蕭逸流連於細腰上的手驟然滯住。


    難怪今日總是往他身邊的女人上繞,原來在這裏等著。常景個蠢貨,自作主張在立後上作了那麽些文章,到底惹了梁王的注意,要費心思來試探他了。


    這樣說來,梁王與楚璿是互通過消息了,也就意味著,梁王又成功送了新的細作進長秋殿。


    他唇角含著淡若飄絮的笑,眸光幽深地凝著楚璿,上次就因為他殺了那個叫珍珠的女孩,楚璿以她父親的事為由頭跟他吵了一架,順勢把自己關在殿裏半個月。如今,若是他再殺一個,也不知會把她刺激成什麽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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