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地搖頭:「我也不知,這些日子凡是我侍立君側,那侯恒苑就不說話,陛下就會讓我出去,我聽不著什麽有用的。」她話音一頓,仿佛想起什麽,道:「我前幾天借口進去換茶,聽見他們說大理寺……」


    梁王坐正了身子,問:「什麽?」


    楚璿一邊回想著臨出宮時蕭逸教她的話,一邊道:「自父親被罷官,大理寺卿出缺,陛下想召回在淮西丁憂的光祿大夫吳營。」


    蕭騰冷嗤道:「那不就是侯恒苑的得意門生嗎?小皇帝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想得倒是美。咱們最好趁吳營還沒回京,明日就在朝堂上把大理寺卿的人選定下來。」


    梁王點頭,眉眼慈和地看向楚璿:「你辛苦了,我與你舅舅們商量了,這些日子皇帝和校事府都盯著內宮,我暫且不往裏派眼線了,你回去後好好調理身子,皇帝那裏的事都打聽就打聽,也別強求。」


    楚璿恭順應下,卻聽蕭騰道:「自打先帝駕崩,這校事府本都成擺設了,這幾年倒在皇帝陛下的手裏又活泛起來,跟條瘋狗似得,不定什麽時候就出來咬人——說起來倒是蹊蹺,好幾回咱們準備著要算計小主人,可都被他輕而易舉給化解了,就拿這一回兒來說,咱們打算讓二弟入宛,皇帝倒好像提前知道了似得,開口就要上宛倉。別是咱辛辛苦苦往他那裏塞眼線,人家也有樣學樣,悄悄地也往咱們身邊安插了眼線。」


    蕭騰似是觸到了要緊處,眼睛一亮,道:「若真是這樣,那必是父親身邊受倚重信任的人,不然他知道不了這麽多,也知道不了這麽快。」


    楚璿淡定地觀察著眾人的反應,心道她這位大舅舅可真不愧是心機深沉、足智多謀之人。她昨夜睡不著,把這些事細捋了一遍,反複揣摩蕭逸這些日子的表現和他說的話,覺得他就是提前知道了外公想讓蕭鳶屯兵宛州。自打藏毒一事敗露,不,或許更早,他的每一步路都是在阻止蕭鳶入宛。


    思來想去,除了他在外公身邊安插了可靠內線,幾乎是沒有別的可能了。


    在眾人的沉默中,蕭鳶揶揄道:「父親最倚重信任的人都在這兒了,除了大哥,我們幾個哪個沒在這皇帝的手底下吃過虧?要真有內線,我看大哥嫌疑最大。」


    蕭騰瞬時陰沉下臉,斜睨了他一眼,冷聲道:「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上嘴,沒人拿你當啞巴。」


    「行了。」梁王沒耐煩地瞥了眼他們,衝楚璿道:「你盡早回宮吧,在王府待久了怕是咱們那位小主人又要多心。」


    楚璿頷首,盈盈施了一禮,退出來。


    內侍和冉冉在花苑外等她,說已套好了馬車,隨時可以擺駕回宮。


    楚璿想著方才的事,仔細看了看身邊的內侍,他挺眼熟的,記憶裏常在禦前行走,且年歲不輕,看上去很有資曆。


    兩人一路出府,楚璿斟酌著問:「從前有個禁軍統領,叫徐慕,內官可知道?」


    內侍道:「那是陛下的義兄——什麽義兄,人家起碼大了陛下二十歲,聽說有個孩子比陛下也就小個三四歲吧,陛下當年也是少年心性,不拘小節得很,認了人家當義兄不說,還要當人家孩子的義父,當真是有趣得緊。」


    孩子……小三四歲……那不是跟她差不多大。


    楚璿眼珠轉了轉,接著問:「你見過那孩子嗎?」


    內侍搖頭,忖了片刻,神情幽秘:「聽說徐大統領家宅不安,孩子還沒出生夫人就跑了,他找了許多年,聽說最後是找著了——哎呦,娘娘,您慢點。」


    楚璿一時沒留神,被府前石階絆了一下,內侍和冉冉忙上前來攙她。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看那浮雕祥雲紋的石階,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有什麽東西剖開了塵土飛躍出來,在她腦子裏一晃而過。


    她應當是見過徐慕的。


    那時蕭逸擺駕回宮,她跟出來送他,有一個很高大的男人走上前來彎身跟她說話。


    「璿兒,你是璿兒吧,你都長這麽大了……」說著說著,眼睛還紅了。


    印象裏他很高大健碩,穿著赤色兩襠鎧,戴著翎羽盔,那時的楚璿不認識,可現在她時常見,那就是禁軍的裝束。


    緊跟在蕭逸身邊的禁軍,除了徐慕還能有誰。


    好像那個時候他還說會再來看她,可惜自打那次見麵後沒幾個月,他就死在了邵陽,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卻也是最後一次。


    楚璿心裏像堵著塊硬石,一直到回了宮還覺悶得慌。


    自打她出梁王府便派人快馬往宮裏送信,她這個時辰回宮想來熱茶熱飯都備下了,可一推長秋殿的門,見裏麵宮女內侍齊整地立著,蕭逸坐在案桌後,悠閑地搖著玉骨折扇。


    一見楚璿進門,蕭逸那墨珠兒似的眼瞳霎時亮了亮,透出期許已久的光芒,合上折扇像是要衝出來,迫不及待要抱一抱,要親一親,但剛一抬身驟然想起什麽,一頓,又緩緩地收斂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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