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那個你收拾收拾,盡快搬出長秋殿。」


    楚璿眯起眼,目光銳利地把看上去冷淡至極的蕭逸上下打量了一遍,麵無表情問:「為什麽?」


    蕭逸道:「朕看上你宮裏的宮女了,打算封個宸妃,再封兩個昭儀,她們當中有人看上這座殿,你快點收拾收拾,給人家騰地方。」


    他親眼看見楚璿文靜平和的表麵下,實則惡狠狠地咬了咬牙,涼涼看向他:「憑什麽!」


    楚璿捏著拳頭上前,一把推開要攔她的高顯仁,怒道:「憑什麽我騰地方!」她直接上手揪蕭逸的衣領,陰悱悱道:「你愛看上誰看上誰,你給我走!就是別想讓我搬,這殿裏東西也別想拿,那都是我的!」


    蕭逸登時愣了……不對啊,宮女早就讓他都攆走了,他就是想讓她吃醋,可……她怎麽是這反應?


    她怎麽是這反應!


    魂遊天際的皇帝陛下被楚璿拽得東倒西歪,一個踉蹌竟被推出了殿門,楚璿抱起胳膊,寒光凜冽地一一掃過殿中人:「你們給我查庫房去,看看少沒少東西,特別是我的胭脂,我的首飾,還有我的衣服。」


    滯留在殿中的高顯仁徹底傻了,怔怔地看著好像彪悍女將士上身的楚璿,想起他偷摸拿的那十幾根釵,陡然慌了,忙看向跟他一樣傻著的蕭逸,拚命眨眼。


    陛下,您可不能傻啊!下麵該怎麽演你倒是給點提示啊,這是會出人命的!


    蕭逸站在殿外怔怔了片刻,見宮女們魚貫而出,斂著衣袖、垂著眉眼直朝庫房而去,他隻覺一切充滿了不切合實際的荒誕,不可置信道:「首飾?胭脂?衣裳?璿兒,你這個時候最關心的應該是這些嗎?」


    他麵色沉凝,語氣幽重,一下便將楚璿問住了,她攏著身上的披風,茫然了少頃,反問:「那我應該關心什麽?」


    蕭逸感覺到體內一股邪火直衝向腦子,又轟然炸開,震顫得他一時竟不知說什麽了。


    仿若一出大戲和著婉轉悠揚的鼓點熱鬧開場,未演到好處,卻已慘淡落幕,隻剩下一地冷卻淒涼的荒蕪。


    他覺得傷心,一腔的癡情衷腸卻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他的獨角戲,對方渾然未覺,也滿不在乎。


    大約是皇帝陛下臉上的神情太過落寞憂傷,高顯仁終於看不下去,暫且將那十幾根釵和他自個兒的性命安危拋諸腦後,湊到楚璿身前,低聲提醒:「娘娘,你不應當稍稍挽留一下陛下嗎?你們到底有著多年的感情,您稍稍挽留一下,沒準兒就沒有什麽宸妃和昭儀了……」


    楚璿垂眸思索了一陣兒,堅定地搖頭:「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挽留是沒有用的,既然陛下要變心,那就讓他變吧,我還是守住我自己的珠寶首飾比較實在。」


    高顯仁半張了口,有些發蒙,半天才反應過來,端著拂塵小碎步奔向蕭逸,嚴正道:「陛下,您是天子,隻要您願意,這天下的芳草花朵全由著您摘,何必非要在一朵沒心的花身上耗著!不值當的,您至尊至貴,不應當總是把自己一顆心送上去讓人家踐踏。」


    話音剛落,那隨同楚璿探親的林內官弓著腰進來了,他一瞧當前這安靜詭異的場景,不禁錯愕,朝蕭逸揖過禮,悄悄靠近楚璿,以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娘娘,方才你聽說了那六名宮女被送回祈康殿,不是挺高興的嗎?這又是怎麽了?」


    蕭 逸:……


    高顯仁:……


    楚璿唇角略微抽搐,拚命克製住將要破功大笑的衝動,在那主仆二人直勾勾的注視下半側了身,揉著額角,清了清嗓子:「那個……我現下也沒不高興啊,我就是……啊!」她一聲嬌嗔,忙快步上前勾住抬腿要走的蕭逸,抱住他的胳膊晃晃悠悠,膩聲道:「陛下,小舅舅……我就是跟您開個玩笑,別生氣。」


    蕭逸冷著張臉,把胳膊抽出來,依舊要走。


    楚璿像是顆快要化了的桂花糖,黏糊糊地又貼在了他身上,仰起頭,可憐巴巴道:「我昨夜一宿都沒睡好,今早起來頭疼得厲害。」


    緊隨君側的高大內官眼睜睜看著陛下那兩彎緊繃的劍眉緩緩舒展開,慢慢的攏起了飽含憐惜的弧度,垂眸看向懷中的溫軟美人,俊秀的容顏上似浮了層暖光,方才被戲耍的惱羞成怒已在不知不覺間蕩然無存。


    高顯仁聽到自己的心間傳來一聲綿長且憂鬱的歎息:冷臉好歹多撐一會兒啊,這麽好哄,將來非讓人家拿捏得緊緊的。


    哀歎尚未落地,耳邊已傳來皇帝陛下三分強撐冷淡、七分深切掛懷的詢問:「怎麽睡不好?梁王府的人慢待你了?」


    「這倒不是。」楚璿歪頭靠在他的臂彎裏,呢喃:「我想您了,好像在宮裏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一旦離開了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很難過,又不知從何說起。」


    蕭逸抬手想撫一撫她略顯鬆散的發髻,手堪堪停在髻上一寸,頓住,含著些許怨氣道:「那你還不快些回來,竟還在王府裏住了一宿,當真是對朕這般放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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