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定定地看著楚璿,驀地,抬手覆向她的額頭。


    也不燒啊,怎麽瞧著像傻了……


    楚璿一雙明眸在他手掌下忽閃忽閃的眨著,猶如瑩亮閃熠的皓珠。


    她目不轉睛地觀察著蕭逸的反應,心中泛起一絲疑慮,也顧不得去多做揣摩,試探著輕聲道:「徐慕,你的義兄。」


    蕭逸的手驟然僵在楚璿額前,他神色盡斂,眉宇沉凝,目光幽深且晦暗難辨,落到楚璿的臉上,聲音若片羽掠水,含著濃重的猜忌,又像是怕驚動了什麽:「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反應盡收楚璿眼底,她未答,隻是沉默片刻,突然傾身握住蕭逸的手:「思弈,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蕭逸稍有遲疑,隨即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們都說徐大統領生前有個孩子,還說那個孩子是我父親帶回長安的,又親手交給了外公,而且,那孩子跟我年紀相仿,我……我就是想問,我是不是那個孩子?」


    殿中一片沉寂,悄然無聲。


    蕭逸緊緊凝睇著楚璿,瞳眸若深潭微瀾的靜水,遙不可見底。


    兩人四目安靜相對,雖然彼此都沒說什麽,可是楚璿有一種感覺,蕭逸那鎮定沉默的外表下藏著幾分猶豫與為難,他好像在飛快地考慮什麽,權衡什麽,許久,他抬起眼睫,鄭重地看向楚璿,搖頭。


    「不是。」


    這兩個字隨著他輕緩的音調砸下來,楚璿下意識抻了頭還想再問,尚未開口,卻被蕭逸先一步抬手捂住了唇。


    他的掌心微涼,仔細感覺,還膩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璿兒,停在這裏,不能再往下問了。」他的聲音幽緩,「到這裏,我可以保證不騙你,可是再往下,就說不準了。我不想騙你,你聽話,不要問了,好不好?」


    楚璿那滿心滿腹的疑竇仿佛隨此而梗在了心間,在蕭逸那深沉卻又飽含柔情的目光裏,她不甘心,卻又終是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蕭逸把手收回來,點了點她的鼻翼,過分凝重的神色漸漸緩和下來,唇角邊浮掠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那麽,你再叫一聲吧。」


    楚璿一陣懵:「叫什麽?」


    「義父,幹爹啊。」


    楚璿:……


    她見蕭逸眸光清亮,字句明晰,不像是在開玩笑,嘟了嘴:「你不是說我不是他的女兒嗎?」


    蕭逸將她攏進懷裏,側了首在她耳邊嗬氣:「不是,你也可以叫啊。」


    軟玉在懷,她身上的那股花香馨然勾魂,惹人生醉。蕭逸不禁回味了一下方才被她恭敬乖順地叫‘義父’的感覺,好像有一股熱流順著脊柱蹭的爬上來,澆灌到頭頂,那一種帶著些許刺激的快感,遠勝於被她軟軟濡濡喚「小舅舅」的時候。


    懷中許久無音,蕭逸有些不滿地緊箍了箍楚璿,無聲的催促。


    楚璿被他圈在懷裏,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心道:他這是什麽惡趣味啊!


    頸間倏然一涼,她驚惶地歪頭,見蕭逸正將兩排白晃晃的鋒銳貝齒抵在上麵,有種所求不得的惱羞成怒和不耐煩,從牙縫蹦出兩個字:「快叫。」


    楚璿耷拉下腦袋,認命地輕輕呢喃了一聲。


    她明顯感覺隨著這一聲,蕭逸的身體微微震顫了一下,雙眸如被洗刷過的明亮,透出猛獸覓食時的幽光,直勾勾地將她盯住。


    楚璿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危險已悄然而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


    高顯仁在長秋殿外等了蕭逸許久,遲遲不見出來,隻覺頭都大了。


    宣室殿裏還摞著小山高的奏疏,都是今天就要發到尚書台的,這皇帝陛下忌諱蕭都尉和貴妃的關係,跑來看著也就罷了,可眼見蕭都尉都走了,陛下還黏糊什麽呢。


    他端著拂塵靠在牆邊,焦急地長籲短歎,轉頭一看,正見冉冉送蕭雁遲回來,一張小臉慘白,腳步都有些發虛,目光渙散,失魂落魄的模樣。


    「你這又是怎麽了?」


    冉冉像是被驚了一跳,身體猛地戰栗,恍然抬起頭,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麽啊。」


    高顯仁癟嘴瞥了她一眼,道:「你快進去看看,給陛下添盞茶。」這是極隱晦的提醒,他身為禦前大內官,與蕭逸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誰知冉冉剛邁進殿,愣了愣,立馬紅著臉快步退了出來。


    高顯仁隻覺頭發脹,勾著拂塵氣呼呼上前:「你這丫頭怎麽回事……」他猛地住嘴,頓住步子。


    珠影紗帳如緋浪般怒湧翻滾,夾雜著衣物窸窣落地的聲響,貴妃那嬌膩羞赧的破碎嗓音傳出,像是被碾磨得厲害。


    高顯仁甚是無語地抬手拍了拍額頭,心道難怪侯尚書堅決反對陛下立楚貴妃為後,難怪禦史時不時就要上書稱‘媵妾惑主,實非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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