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拿起繡囊,以指腹輕輕摸索著綾麵,有些惱恨自己,他早該想到,她這朵花是從梁王府的花池裏長出來的,就算被他摘了回來,試圖剪斷根,除掉須,但總會有些汙泥攀附在她的身上,從幽微裏生出來惡毒的須葉,纏著她不放。


    正想著,高顯仁進來回話,說雲蘅郡主和楚姑娘到了。


    蕭逸微微一詫:「楚玥也跟來了?」


    高顯仁道:「楚姑娘非要跟著,宣旨的太監怕耽擱太久驚動了梁王府那邊的人,便一同帶來了。」


    蕭逸讓把她們都帶進來。


    略作寒暄,蕭逸便拋出了這個繡囊:「堂姐,朕從前聽璿兒說過這是你給她的……」他見雲蘅神情緊繃,刻意放緩了聲音:「這繡囊瞧著精巧,是你做的,還是另有出處?」


    說完,蕭逸緊盯著雲蘅,像是不想放過她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雲蘅起先是緊張,當聽到蕭逸的問題後,視線落到那枚繡囊上,閃現出一絲茫然,「這繡囊有……有什麽問題嗎?」


    蕭逸輕勾了勾唇角,帶著些許安撫的意味:「你先說,這繡囊是從哪裏來的?」


    雲蘅嘴角略搐了搐,本能地覺出些不安,絞扭著帕子,支吾不言。


    蕭逸望著她,目光幽邃,沉默片刻,道:「是蕭騰給你的吧。」


    雲蘅駭了一跳,驚訝地仰頭看向蕭逸,卻見天子麵容一片清明,微帶諷意。


    這種事梁王不會親自做,蕭鳶又不是有這些瑣碎心思的人,數來算去,隻剩下那陰沉的梁王世子蕭騰。


    也是,他們給他送來一個美人,若這美人懷了孕,生出孩子,便會生出旁的指望,有了外心,自然不會像從前那般好驅使。


    索性如此,倒真是幹脆利落。


    現在隻剩下一點需要解決——蕭逸神情嚴凜地盯著雲蘅:「堂姐,你說句實話,你是否知情?」


    雲蘅如墜雲裏霧裏,半天沒反應過來:「我知道什麽?這繡囊怎麽了?」


    殿中安靜下來,蕭逸目光如炬,高高審視著她。


    楚玥一直靜立在側,眼珠轉了轉,問:「是不是繡囊裏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


    蕭逸將目光轉向她,心道若不是裝的,女兒確實比母親聰明些。這個念頭剛落,便聽楚玥那嬌滴滴的嗓音:「若當真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那也未必是母親放進去的,有可能是姐姐她……」


    她微頓,在蕭逸陡然轉涼的視線裏,硬著頭皮道:「姐姐跟我們本就沒有什麽來往,她心思又那麽深,誰知道是不是她做了不該做的事,嫁禍給母親。」


    蕭逸沉默了片刻,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目光幽淡,似是含著憐惜與同情,搖了搖頭:「楚玥,那是你親姐姐。」


    楚玥道:「就算她是我的姐姐,她做了什麽也該由她自己來擔,陛下,您要明察,斷不能聽信她的花言巧語。」


    ‘啪’的一聲響,蕭逸把繡囊扔到了他們跟前,他鼻翼微撐,似乎在強壓著怒氣,冷聲道:「你知道這裏邊是什麽嗎?是紅麝粉,你姐姐是瘋了嗎?對她自己下這樣的狠手!」


    殿前一片悄寂,雲蘅的臉驟然慘白,她驚惶地盯著地上的繡囊,呢喃:「紅麝……不,不可能!大哥怎麽會……」


    楚玥亦瞠目,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這事往大了說是謀害嬪妃,斷絕皇家子嗣,母親若是擔了,那勢必會影響到他們楚家。


    父親剛被罷官免職,若是母親再出事,又牽連了大舅舅,梁王府也未必會管他們,那……她和江淮的婚事就懸了。


    她才貌皆平平,唯一能倚仗的便隻剩下家世,若連家世都沒有了,更配不上江淮。


    思緒隻在一瞬間便落定,她仰頭:「還有可能是姐姐有二心,不想為陛下生兒育女,才設計了這樣的事,事發之後她為了逃脫罪責,一並推到母親身上。」


    蕭逸望著她,反倒斂息了怒氣,甚至浮上一縷笑意:「楚玥,你這樣說,可曾想過若是朕當了真,你姐姐的日子怎麽過?」


    楚玥如離了弦的箭,半點回頭的意思也沒有:「那都是她的命。」


    蕭逸笑出了聲,仿佛這一刻他才真正與楚璿融為一體,貼近的體味著屬於她的悲涼,連笑了好幾聲,他凝著楚玥,嗓音悠然,如裂玉般悅耳:「那朕一道聖旨,解了你和江淮的婚約,這也是你的命,你也不能怨誰。」


    楚玥聞言,驚慌地看向他。


    蕭逸不屑地掠了她一眼。


    這麽個小丫頭,就算修成了精怪,憑蕭逸的城府,掃一眼就能把她看穿。


    說到底,世人皆自私,世人皆涼薄,人性本就如此,早不該有什麽指望了。


    他站起身,暗含淩銳地看向殿前的母女兩:「今日的事朕不想聲張。」他著重看向楚玥:「若還想痛痛快快地嫁人,結良緣,就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讓梁王府那邊知道今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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