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的錯就是昨天晚上把他母後攔得太緊,巴掌沒落她臉上,沒給她留點印記。


    早就料到如此,蕭逸還是有些不甘心,凝睇著她啞聲問:「璿兒,你再想想,你對昨天晚上的事就一點印象沒有了嗎?總該記得在危機關頭是誰保護了你吧。」


    楚璿擰著眉,很認真地回想了一番,發覺記憶猶如被扯碎了的棉絮,斷續且模糊。


    她隻依稀記得昨天夜裏太後很生氣,因為蕭逸來給她祝壽祝得遲了,太後把氣全撒在了她身上,那話說得一句比一句刻薄,一句比一句難聽。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好像素瓷還來勸她,可勸到最後反成了給她倒酒的人,邊倒邊跟她說隻要喝醉太後就會放過她。


    清晰的記憶到此結束,後麵的就隻剩下些破碎剪影。


    她記得蕭逸去祈康殿之後就讓她和素瓷去偏殿了,然後她就睡了,之後……好像起來過,但她到底幹了什麽是真不記得了。


    蕭逸凝著楚璿那張茫然且無辜的臉,幽幽地歎了口氣,認命一般地悵然道:「算了,記不得就記不得吧。」


    楚璿低頭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什麽:「對了,昨日你說京兆尹求見,是流言的事有眉目了,他可查出是誰了嗎?」


    蕭逸的臉慢慢冷下來,嘴唇嗡了嗡,張開口剛想說,話在腦子裏過了過,又咽了回去。


    「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會處理妥當的。隻要江淮和楚玥低調行事,別再惹人注目,坊間流言一波接過一波,百姓很快就會把這檔子事忘了。」


    楚璿點頭,又不免憂慮道:「也不知江淮能不能勸得動楚玥。」


    蕭逸譏誚道:「像楚玥這種人,是最會為自己精打細算的,她隻要稍稍動動腦子就該看清楚如今的局麵,江淮又是個仁義的人,她不會想還沒成親就惹了他的厭惡,至少會在他麵前裝一裝。」


    事情皆如蕭逸所料,江淮果然勸動了楚玥,兩人婚事向後推延,楚晏舉家回南陽。


    鬧騰了這麽一番,雖諸多波折,但好在流言漸平息。


    隻是蕭逸對太後也比從前疏遠了許多。


    楚璿起先猜不透到底是誰在背後算計她,可看蕭逸的表現,心中便有了數。


    不過既然蕭逸沒有在她跟前明說,她也就裝著糊塗當不知道,反正太後見著她就頭疼早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也樂得清閑自在。


    這空中,梁王府倒是安靜得很。


    楚璿偶爾想起來,隨口問了問蕭逸,才知一切皆如他們所料,蕭騰爭奪兵權失敗,蕭庭寒順利繼雲麾將軍之位。


    這其實是好事,往日裏的蕭鳶有勇有謀,蕭騰更是工於心計,他們一個比一個難對付,如今換上來一個平庸的蕭庭寒,不用細想就知道,他絕不是蕭逸的對手。


    但就這麽個看上去庸碌無為、全靠祖上蔭庇的草包將軍,卻做了件讓楚璿意想不到的聰明事。


    午後蕭逸窩在長秋殿裏看奏疏,往香鼎裏撒了一把龍涎香丸,隨口道:「蕭庭寒往內直司遞了帖子,稱他新晉雲麾將軍,要進宮給貴妃請安。」


    楚璿本來正支頤打盹,聞言陡然清醒,很是驚訝。


    這理由聽上去是既切情又切理,可她自小在梁王裏長大,對梁王府這些人摸得極透。


    他們自詡親王權臣之後,認為自己血統高貴,不可一世,對雲蘅郡主這個義女都含了幾分輕視,到楚璿這裏更是輕視都沒有,隻剩下無視。


    她是貴妃又如何。


    早些年他們連蕭逸這沒有實權的兒皇帝都沒放在眼裏,更何況她。


    再說了,梁王送楚璿進宮的目的他們一清二楚,在他們眼裏楚璿就是枚棋子,要不是有貴妃這麽個頭銜在,連跟他們論兄弟姐妹的資格都沒有。


    她不覺得蕭庭寒是乍登高位,幡然醒悟,他要來見自己,肯定是有所圖。


    至於這所圖是什麽呢?


    正疑惑著,內侍端進來一個食盒,說是蕭祭酒讓送給貴妃的。


    楚璿喃喃念著「三舅舅」,把那剔紅三層的檀木食盒打開,見裏麵是三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打開一看,是酸棗麨。


    那些粉磨得又細又勻,色澤紅潤鮮亮,香氣甘甜清沁,聞著就能勾出饞蟲來。


    楚璿登時喜笑顏開,立馬拿來兩個冰瓷大盞,用熱水衝了兩盞,一盞放在自己跟前,一盞推給蕭逸。


    自這食盒送進來,蕭逸就放下了手中奏疏,目光幽邃地凝著她,到楚璿把冒著騰騰熱氣的酸棗麨推到他跟前,才終於忍不住,想提醒她看看食盒裏有沒有夾塞私信,蕭佶八成會想法兒告訴她蕭庭寒入宮的目的。


    豈料他還沒出口提醒,楚璿在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酸棗麨後,開始不慌不忙地翻看油紙包,探手摸遍食盒的邊角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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