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卻嗤道:「世家裏教導女子讀書,不過是流於表麵,侑酒助興是夠,若要真拿出來用那都是花拳繡腿胭脂槍。」


    楚璿盤腿坐在繡榻上,靜靜看著蕭逸,半天才道:「你這是在嫌我讀書少嗎?我告訴你,我是想多讀些書的,可是請到王府後院裏的夫子隻肯教這麽多,他說夠用了。」


    「我還想過讓三舅舅教我,可他到底不是我的親舅舅,瓜田李下,閑言碎語,我不能總往他跟前湊。」


    蕭逸聽出這話裏的委屈和嗔責,忙握住她的手,苦笑道:「你別多心,我是覺得你有個好腦子,是個可塑之才,隻是自小無人用心教導你,枉費了這天生的奇智。我呢近來還不算忙,所以想當你這小丫頭的老師,好好教教你。」


    楚璿眼裏放出精光。


    蕭逸歪著腦袋思索了一陣,霍得從榻上起身,到床邊的檀木箱裏一陣翻騰,他跟楚璿好時,幾乎夜夜宿在長秋殿,因而素有幾本經常看的書他是幹脆放在長秋殿了。


    翻了半天,終於翻出來。


    他挑揀了一遍,挑出兩本:《論語》、《中庸》。


    趕在楚璿要發表意見之前,他搶先道:「我知道你肯定看過,但這兩本書凝集先人智慧,非是淺嚐消遣之籍,即便我從小對它們倒背如流,可經曆的事多了,每每重新翻看,總會有不同的感悟。」


    「你先讀一遍,以後每天晚上用完了晚膳我再給你點撥點撥……過一個月我們再上《太平禦覽》和《北堂書鈔》。」


    楚璿像捧寶貝一樣把書接過來,擇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榻上一頁一頁翻看。


    她看書,蕭逸就找了折子出來看。


    大約看了一個時辰,高顯仁進來送剛出鍋的雪花糕,兩人都放下各自手裏的東西,就著茶吃起來。


    吃了一陣,蕭逸又上來些心事:「我有些擔心江淮。」


    楚璿捏雪花糕的手顫了顫,抖落了些糖霜在書上,她對書正是愛惜的時候,忙把書冊立起來把糖霜撲落幹淨。


    這空蕩兒蕭逸還在說:「這小子是聖賢書讀傻了,這麽長時間竟還沒看出來梁王是黑是白,偏偏他這個傻樣,好些事還不能告訴他,能告訴他的差不多今天都說了,眼瞧著他是不信。「


    「我倒不怕他對付我,就怕他在梁王的蠱惑下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他畢竟是義兄唯一的兒子,我還想著將來能好好栽培他,若是誤入了歧途可怎麽好?」


    楚璿抱著書想了想,覺得蕭逸在杞人憂天。


    她心中無比篤定,江淮不會誤入歧途的。他是個至仁至義的人,從他的身上隱約可以看見當年那熱血忠臣徐慕的影子,他們是一樣的人,就算曾經站在歧途的邊緣,遲早也會回歸正途。


    可這些話她說又不太合適,琢磨了琢磨,隨口道:「沒事,等他和楚玥成了親,讓我爹看著他。」


    此話一出,蕭逸又有些別扭了。


    「楚玥也是個問題。當年義兄生前和你父親定下了婚約,兩人要結兒女親家。如今斯人已逝,諾卻重逾泰山,不管是為了安慰活著的人還是告慰亡靈,這門婚事能成都是最好的。」


    「當年他要娶你,我雖心裏不是滋味,但瞧著你們還是比較般配的。如今換成楚玥,我是怎麽看怎麽鬧心,你說你爹就不能抽空教教他這女兒如何做人嗎?」


    楚璿悶頭想了半天,搖頭:「沒用,我娘疼楚玥疼得緊,我爹伸不進去手。」


    蕭逸歎了口氣,思來想去,清官難斷的家務事,人家爹都伸不進去手,他更是連手都伸不得。


    所幸楚玥已經跟隨父母回了南陽,暫且不會與江淮成婚,就算鬧心也不是眼跟前的鬧心,可以先放一放。


    坊間關於楚璿和江淮的流言已漸漸平息,隻是被這麽一鬧,蕭逸本來早已計劃好的立後大計又得往後推延。


    梁王那邊近來忙著查蕭鳶被殺一案,查來查去,查到了侯恒苑的身上。


    原來蕭鳶被殺的那夜,侯恒苑也曾造訪安平樂坊。


    侯老尚書年逾六旬,為人正派,自然不會是樂坊裏的常客。大理寺把他請去詢問,他也隻道是與儒林好友相約在此,對酌了幾杯,根本沒見著雲麾將軍。


    大理寺尋不出旁的證據,且蕭鳶身形魁梧,又有不凡的武藝在身,根本不可能被一個六旬書生殺害。


    線索隻能斷在這裏,大理寺又客客氣氣地把侯恒苑送出來。


    這其實是蕭逸放出來的迷霧。


    他在派人殺蕭鳶之前,曾思來想去,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固然是好,可是縝密了,也不一定能消除梁王對他的懷疑。


    放眼整個京城,除了皇帝陛下和皇帝陛下手中的校事府,還有誰有本事能毫無痕跡地送雲麾將軍見閻王?


    畢竟這事牽扯著楚璿和蕭鳶之間的舊官司,若是讓梁王順藤摸瓜揪出來,對楚璿不是好事,對那好容易獲得信任去了宛州的楚晏也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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