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眉目嚴凜,顯然沒有要讓步的意思,剛想再勸她,卻聽她幽幽道:「冉冉從七歲起就跟著我,她對我一片忠心,做什麽事都是在為我打算,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在我最孤寂無依的時候,她自始至終都陪在我的身邊。思弈,我可以為了孩子躲在深宮裏什麽都不為她做,可若是那樣,我的心一定是不安寧的,做娘的日夜活在遺憾內疚裏,孩子就能好嗎?」


    蕭逸凝睇著她,沉默未語,望向她的目光裏滿是疼惜,緘然良久,才道:「我派禁軍保護你,讓高顯仁跟著你。」


    他轉頭看向帳外,衝高顯仁道:「你要寸步不離貴妃。」


    高顯仁忙躬身應下。


    深夜的王府悄寂靜謐,猶如一頭沉睡的幽獸,散落亮著幾個孤零零的犀角燈。


    一個侍女的死在偌大的王府裏是微不足道的,半點水花都沒掀起來,照樣依時辰落鑰、上柵、安寢。


    楚璿不想驚動太多人,遣人進去向三舅舅送了句信,他親自出來從小門把她迎了進去。


    冉冉的屍體暫時存放在後院西廂的一個雜物房裏,蕭佶命人給她買了一副厚木棺槨,打算先停放一夜,明兒一早就給她出殯送葬。


    楚璿站在棺槨前,看著安寧得好像睡著了的冉冉,她穿了身簇新的水藍色襦裙,妝容精細,鬢發幹淨整齊,甚至被楚璿握住的手,指甲都經過精心地修剪。


    蕭佶看看棺槨裏香消玉殞的年輕少女,再看看一臉傷戚的楚璿,輕歎了口氣,道:「我讓侍女給她整理了遺容,她好歹跟了你這麽些年,是個忠心的,死後也得給她份體麵。」


    楚璿麵容悲沉若水,看上去過分的安靜,開口時嗓音裏卻好似摻了沙礫,顫顫沙啞:「謝謝你,三舅舅。」


    蕭佶道:「跟我客氣什麽,我也隻能做這麽些,再多我也無能為力了。」


    楚璿握住冉冉的手微滯,回頭看向三舅舅,見他兩條長眉緊緊鎖起,說:「那芙蓉渠是淹不死人的,可我命侍女檢查了冉冉的身上,半點傷痕都沒有,璿兒,你說是誰做的?」


    楚璿目光怔怔地凝著冉冉那安謐的睡顏,仿若隨口問:「這些天王府裏來過外人嗎?」


    「外人?」蕭佶擰眉思索了一會兒,搖頭,不十分確定道:「應當沒有吧,我沒見過外人……但是我白天一般都在國子監辦公,沒有太留心府裏……」


    楚璿握著冉冉的手,輕輕撫著她已涼透略有些僵硬的手背,道:「我想見一見王府裏的管家。」


    蕭佶忙道:「好,我這就去給你找。」


    一直跟在楚璿身後的高顯仁十分麻利地上前,捏著蘭花指客氣道:「哪裏敢勞煩蕭祭酒。」他喚了個小黃門上前,讓去前院叫管家。


    管家來得很快。


    「這些日子並沒有外客,哦,雲蘅郡主來過幾次,奴才上茶的時候聽過幾耳朵,好像是為了玥姑娘的事來的。」


    楚璿冷凝著管家,問:「她自己來,還是有人陪她來?」


    管家回:「有時楚瑾公子陪著,但近來公子來得少了,多數是郡主自己來。」


    「那麽今天呢?」


    管家略一忖,搖頭:「沒有,今天並無外客。」


    楚璿皺了皺眉,接著道:「那會有人像我一樣從後門進來嗎?」


    管家一愣:「這還真說不準。若是有人接應,提前把後門的守衛撤開,那可能會不驚動人地進來。可王府裏,有這本事的人不多吧。」


    楚璿心道,外公肯定有這本事。都怪她白天被那柄短刀嚇掉了魂,連腦子都僵了,若是那個時候派人偷偷守在後門,到了現在,起碼可以確定這神秘人是不是王府裏的人……


    「璿兒,你怎麽了?」


    蕭佶見她久久不語,且臉色越發難看,不禁有些擔心:「你還懷著孕,天色也晚了,還是快些回宮吧,這要是有個什麽差池,可如何是好?」


    楚璿輕抿了抿唇,道:「三舅舅,我又給你添麻煩了,你回去歇著吧,我想和冉冉說會話,也算是送她一程,等到了明天,我恐怕不能給她送葬了。我們名為主仆,情同姐妹,心意還是得盡的。」


    蕭佶輕歎了口氣,又勸她保重身體,才一顧三回頭,甚是不放心地推門走了。


    管家也跟著退下。


    潮濕破敗的雜物房裏,隻燃了一根白蠟燭,焰光微弱跳動,一團白影落在棺槨上,顯得陰氣森森。


    高顯仁沒忍住抱著拂塵打了個哆嗦。


    卻見楚璿好似一點都不怕,握住了冉冉的手圍著她的棺槨轉了一小圈,聲音輕若煙塵,好似夢中細語,帶著憂傷悵惘的氣息,緩緩飄散在這逼仄的屋裏。


    「冉冉,你是不是最後還是沒聽我的話,所以才會喪命?你告訴我,為什麽要去書房?有什麽是你放心不下的?你在那裏看見了誰?誰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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