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觀察了她一會,突然想起了近來圍繞著自己發生的一些事,輕歎了口氣。


    楚璿睜開了眼,眸光迷離且柔軟,呢喃:「您為什麽歎氣?」


    呦嗬,上好了藥,他又從‘你’變成了‘您’,這小丫頭倒是乖覺,大約氣消了,又想起來他是皇帝陛下,是她小舅舅了。


    蕭逸道:「你當隻有你有煩心事啊,朕的煩心事也多了去了。年前朕母後給朕定了門親,是諫議大夫家的千金,誰知剛定親沒兩個月,這千金生了場重病就香消玉殞了。年後又定了一門,是光祿卿的堂妹,近來聽說突染急症,病得不輕,恐怕沒幾天了。現在外頭都傳朕八字硬,克父克母還克妻。你說她們自己身體不好,關了朕什麽事,憑什麽都來編排朕,朕招他們惹他們了。」


    楚璿安靜聽著,默了默,道:「那您就不能定個健壯些的,身體好些的?」


    蕭逸歎道:「定親的時候她們身體都挺好的……」


    楚璿低下頭,不說話了。


    蕭逸眼波一橫,抬高了聲調:「你什麽意思啊?你也覺得朕命不好?」


    楚璿滿是同情地看向他,斟酌了許久,才頗為含蓄地安慰:「可能您的真命天女還沒來吧。」


    蕭逸細品了品,點頭:「成,這話聽著倒比外麵那些謠言好聽些,算你還有些良心。」


    楚璿抿了抿唇,上來些興致,問:「那您喜歡什麽樣的?」


    蕭逸琢磨了一下,道:「喜歡脾氣好的,會哄人的,心眼別太多,不能說翻臉就翻臉,還有……長得順眼些就成,主要是得溫柔,得聽話,得知道順朕心意。最重要的,不能太嬌貴,不能動不動就哼哼唧唧喊疼,動不動就生病,那忒麻煩了。」


    楚璿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剛剛被他揪紅的耳朵。心道這得虧是生在皇家,當了皇帝,若是在平民百姓家裏,這麽多羅裏吧嗦的要求,真不好說能不能娶上親。


    恰在這時,冉冉來尋楚璿了,說前頭孫子輩的已開始敬酒祝壽了,三老爺讓把璿姑娘帶回去。


    楚璿讓宮女攙扶著站起來,把翻起的絲緞袖垂下,遮住腕上的傷痕,朝蕭逸鞠了一禮,要跟冉冉走。


    蕭逸攏了攏衣襟,道:「朕借口出來更衣,也該回去了,你過來,朕領著你回去。」


    楚璿低頭躊躇了片刻,默默地挪騰碎步跟到蕭逸身邊。


    蕭逸是含了苦心在裏頭的。


    他何等精明,一瞧楚璿這懨懨的模樣,又總好像在肚子裏窩憋著股怨氣,跟灑了油的柴火似的,一點就著,還霹靂靂的冒火星。


    肯定不是衝他,十有八|九是又受欺負了。


    這小丫頭是個美人胚子,雖還沒長開,但清根秀骨,豔容初具,放在人堆裏是頂出眾的。這些世家姑娘夫人們,平日裏閑得沒個事幹,專生了一肚子細碎心眼,最愛把眼睛放在旁人家未出閣的姑娘臉上,瞧著哪家姑娘長得好些,蓋過她們家的風頭,就酸溜溜地打趣。


    原本也沒什麽,都是鍾鳴鼎食的門第,至少會維持擺在明處的體麵,你道一句酸言,我回你句辣語,誰也不吃虧,笑笑就過去了。


    可楚璿這倒黴催的小可憐,不在親生父母身邊,人家難免待她輕慢,又生了副招人嫉的好模樣,更像是稚弱纖纖的孩子懷裏揣著奇珍,招來八方矚目,偏又奪不去,可不就得欺負她嗎?


    偏她這麽個小孩子,縱然有些厲害勁兒,可話說多了是頂撞長輩,傳出去更壞名聲,不想有惡名,就得忍著。


    大許是忍得很難受,所以剛才才會淚眼汪汪地抱著他要跟他回家。


    蕭逸順著她方才的央求想了想,覺得這也不是不行啊。把她領回宮,放在太後殿裏當自個的幹閨女養著,宮裏多得是山珍綾羅,吃不完用不盡,養個小丫頭算什麽。等過兩年她及笄了,備份嫁妝嫁出去,多簡單的事兒。


    蕭逸越想越覺得可行,他自幼就沒有年齡相仿可陪伴左右的兄弟姊妹,突然多了這麽個晶瑩剔透的小美女,還可以陪他玩,還可以陪他說話,多好啊。


    蕭逸看了眼身側已徹底恢複平靜甚至有些冷淡的楚璿,心道若是她再提一次,再央求他把她帶回家,他就去找梁王說……可一直到兩人回了壽宴,分開坐席,她都沒有再開口。


    這段往事如今想起來,頗有些幻渺。蕭逸也辨不清自己是基於何種心理,在如此喜慶的日子裏把這段帶著些傷感和憂鬱的回憶從蒙塵的舊歲月裏提出來,明明楚璿就在他的身邊,兩人在大典結束後就乘輦回了新修整過的昭陽殿。


    這是大周曆代皇後的寢殿。


    殿閣之內,香草萋萋,流水潺湲,林木蓊鬱。


    雖已入秋,但還是有一處錦繡紛呈的好景致。沾了一身花香進殿,殿中以椒泥刷牆,珠光影壁,羅帳高懸,四角垂流蘇,舉目望去,盡是精鉤細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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