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公公深知秦家一家子如今都開罪不起,秦太師是皇上最重視的臣子,秦小姐又是皇上心愛的女子,是以他收斂起所有脾氣,將腰躬的更低了,陪笑道:“回大人的話,為選秀一事,特接秦小姐入宮去的。”


    “這麽早?”秦槐遠疑惑的挑眉,話音也如常溫和,卻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陸公公連忙小意道:“是皇上的意思,此番入宮的除了貴府上的千金,還有安國公府的李小姐,以及顧大人家的孫小姐。”


    “可是帝師顧老大人?”


    “正是呢。”


    秦槐遠一聽就明白了。


    安國公李勉乃是武將,與定國公曾稱雙雄,如今除了領兵在外的寧王外,朝中武將的代表非安國公莫屬。


    帝師顧世雄頗得太上皇的信任,顧家又是百年世家,其中子弟多在朝廷效力,如今除掉了曹家,朝中的關係重新洗牌後,顧家子弟為官的儼然能形成一個龐大的根係。


    秦槐遠雖然風頭正盛,但是家族根基淺,且秦家子弟稀少,他算得上文臣中的領軍人物,卻不算是文臣的代表。


    皇上選了一文一武的兩家,想來是想製衡,至於秦宜寧,在皇帝心裏已成了必須得到的,所以一開始也沒將她算進平衡之內。


    可是皇上漏算了,安國公李勉是武將,顧世雄和他可都是文臣。


    如今戰時,皇上該做的是大量提拔武將,振奮士氣,而不是依舊重文輕武。


    秦槐遠就無奈的搖了搖頭。


    若是其他事,皇上看不清他可以諫言。可這件事涉及到秦家,他說多了反而會讓皇上猜忌。


    “陸公公也知道,我家中前日剛剛遭逢大難,您瞧瞧這後頭的宅子。”秦槐遠笑著一指身後,歎息道,“實不相瞞,小女也被刺客砍傷,如今正發著燒,我著實不放心讓她離開家啊。”


    陸公公的角度,能看到秦家後頭燒的焦黑的斷壁殘垣,且秦家死了那麽多口子也不是秘密。


    更何況,一旁的秦宜寧滿麵病容,靠婢女扶著才站得住。


    就這麽立即將人接進宮裏,著實有些過分了。


    可是他出來時,皇上特地叮囑過,其他兩家的姑娘皇上吩咐旁人去接,怎麽都隨意,而秦家的姑娘,卻是特特的吩咐給他,令務必要立即接進宮裏來的。


    陸公公滿臉糾結的道:“太師爺說的甚是。隻是皇上有旨,奴婢不敢不遵啊。不過您大可放心,皇上私下裏還說,此番選秀不過是走個過場,另兩位是為給老臣恩典,給個妃位便是了,隻有貴府上的小姐才真正是皇上心上的人。”


    陸公公說到此處,特意諂媚的笑著抬頭去看秦槐遠和秦宜寧的神色。見二人竟然無喜無悲,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倒是將自己下一句恭維給噎了回去,心裏暗想這倆人寵辱不驚的模樣真是如出一轍,到底是老狐狸養出小狐狸,一樣的精明。


    陸公公心裏卻更加警醒了,續道:“皇上必不會委屈了秦小姐,而且奴婢知道詹嬤嬤與秦小姐相熟,宮裏也會吩咐人好生照顧的。”


    秦槐遠看了看秦宜寧那因發燒而酡紅的臉頰和蒼白到毫無血色的嘴唇,心疼的皺著眉,剛想開口再爭取,秦宜寧卻已向前一步拉住了秦槐遠的袖子。


    再爭辯,傳入皇上耳中,那就不是心疼女兒,而是恃寵而驕了。


    “父親放心,陸公公必定都安排妥當了,況且宮裏也有太醫,也一樣可以治病的。”又轉向陸公公,客氣的笑道,“還請公公見諒,父親隻我這麽一個獨生女兒,您也知道我回家的日子不長,加上如今受了這傷,父親實在是愛女心切才會如此。”


    “哎呦,奴婢都省得,大人愛護家人,奴婢深感欽佩。”陸公公連連點頭,到底是皇上瞧上的皇後人選,人不光長得好,還有機靈的腦子,做事也穩重。


    秦槐遠見事已成定局,再無別的方法,便隻得道:“那便罷了,不如公公稍坐,容小女去與家人道別,在收拾了要用的東西帶了去。”


    陸公公聞言麵露難色。


    其實人家提出的要求並不過分,閨女就這麽送出門去,自然要與家裏的女性長輩作別,帶著一些常用之物也是應該的。


    隻是他出門時,皇上一直耳提麵命:“旁人家就罷了,秦小姐那裏一切從簡,先將人接進來,旁的往後都好說!”那是生怕其中再出變故的模樣。


    陸公公隻得硬著頭皮道:“皇上說了,隻要秦小姐入宮就好,東西宮裏都預備齊了,家裏人也可以隨時進宮去探望嘛。”


    秦槐遠聽的心裏蹭蹭的冒火,皇上也太猴急了,難道做了皇上,連讀書人該有的禮節都忘了?這種吃相也太難看了!


    秦宜寧怕父親發火,鬧僵了局麵,隻笑著道:“皇上說的是,那我就失禮了,這便隨著公公進去。有兩個貼身服侍的婢女……”


    “皇上的意思是,府上的婢女雖好,可也不懂宮裏的規矩,到了宮裏,皇上自然會安排最好的宮人給姑娘使喚。”意思就是不許帶身邊的人。


    如此一來,就是一旁的寄雲和冰糖也氣急了。


    這叫什麽事兒?


    不讓拜別祖母和母親,不讓帶行李,甚至貼身服侍的婢女都不讓帶,衣裳也不給換一身,就要這麽孤零零一個人進宮去。


    這是將人當成什麽了!


    秦宜寧聞言也心頭冒火,笑容也淡了幾分,“皇上這麽吩咐?府裏人的確不懂規矩,不帶也罷了,可我現在傷著,平日的傷藥總該許我拿著。”


    陸公公額角都冒了汗。


    這位可是未來的皇後啊!


    秦大人可是未來的國丈啊!


    罷了罷了,隻要人能帶回去,這些細節又何必如此較真?他不過是個內監,往後還想活命呢!


    思及此,陸公公忙笑道:“還請姑娘快著些。”


    秦宜寧這才緩了神色,回頭吩咐寄雲和冰糖:“你們去將我用的藥和日常用的一些瑣碎物件帶來,哦,對了,將我的幾本書戴上,將二白也抱來,我怕宮裏住著無聊。”


    “是。那姑娘的衣裳呢?”


    “想來是來不及整理了,回頭你們再給我送去便是。”秦慧寧回頭笑著問陸公公:“回頭送東西來時,公公可要通融啊。”


    陸公公汗如雨下:“是,是,那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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