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笑道:“秋露,去預備筆墨來。”


    “是。”秋露頷首,不多時就用托盤端來了筆墨和箋紙。


    秋飛珊扶著碧瑩的手起身,一手扶著高高隆起的腹部去八仙桌旁寫信。


    秋露原想站在一旁,秦宜寧向著她揚眉,秋露立即退回了秦宜寧身後。


    秦宜寧既然答應了讓精虎衛幫秋飛珊送信,就不願做這等偷窺之事。雖然她好奇秋飛珊信中的內容,但好奇歸好奇,也不是每一件好奇的事都要有個答案。


    秋飛珊的信不長,遠遠地看著隻有半張紙,應隻是寥寥數語。


    寫好後,她玉雕似的手動作優雅的將信紙放入信封,以蠟封好。


    碧瑩將信遞給了精虎衛。


    秦宜寧便笑著道:“你回來一趟辛苦了,休息一夜還要勞煩你再趕路。”


    “王妃客氣,這是屬下職責所在。”精虎衛一拱手,將信揣好快步出去了。


    秋飛珊坐在秦宜寧跟前,笑著道:“我剛才的信上是囑托王爺一行人慢一些回來。”


    語氣稍頓,秋飛珊續道:“王妃也知道四通號的一些事,就如潘掌櫃那般看輕我,有了另立之心的人不在少數。我如今身子不便,許多事放不開手腳,給了這些人可趁之機,這次重創了秋源清,我想先在城中宣揚一番。讓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他們主東的夫君並不是個能容忍他們隨意造次的人。”


    秋飛珊說到這裏,臉就有些紅了。


    秦宜寧恍然的點頭,“這樣做極好,不趁著這個機會造勢,還要等到什麽時候?讓人知道你有個厲害的夫君,連秋源清都對付的了,也能讓一些人知道收斂,免得平白堵心。”


    “是啊,我也正是這個意思。”秋飛珊微笑。


    秦宜寧就笑著問:“你有沒有問候穆公子?”


    秋飛珊被問的一愣,“沒有。”


    見秦宜寧看著她不說話,秋飛珊又有些尷尬的道:“他們不是也快回來了。”


    秦宜寧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想不到秋飛珊這般剔透的一個人,於感情之事上竟會如此遲鈍。


    出於對穆靜湖夫妻的關心,即便她與秋飛珊並不特別熟,也少不得要交淺言深了。


    “穆公子畢竟是出了事,被人綁架了去的,若是你的信上隻有公事,並不問候他半句,隻怕他心裏要不舒服的。”


    秋飛珊啞然。


    秦宜寧便知秋飛珊的確是沒有想到這一層。


    “要不你再寫一封信給穆公子,正好人這會子還沒走,就隨著給王爺的心一道捎過去吧。”


    秦宜寧著實不想看到穆靜湖和秋飛珊的感情出現問題。


    秋飛珊麵上逐漸漫上紅暈,神色尷尬,嘴硬道:“不必了,都是自家人,自然能夠理解的。再說他並不是那般斤斤計較的人。”


    這根本就不是計較不計較的問題。穆靜湖隻是綽號叫木頭,也不是真的就是個木頭,憑他對秋飛珊的喜愛,一定是寄予深情的,任憑是誰,自己被人綁架,所愛之人卻隻關心自己的事業,問自己一句都不肯,都會傷心的。


    秦宜寧歎息,還想勸說。


    秋飛珊卻更加尷尬了似的,起身道:“我還有些事,先回去了,改日在來找王妃閑聊。”


    秦宜寧未出口的勸告被迫咽了下去,她又沒法拉著人說話,隻能道:“那你先去忙,不過也要注意身子,不要太過操勞了。”


    “多謝。”秋飛珊笑著道了謝,就與碧瑩一同出了門。


    秦宜寧看著她的背影,輕歎著搖了搖頭。


    而秋飛珊與碧瑩走在無人的小路上時候,碧瑩也忍不住勸說道:“太太,王妃說的對,您為老爺做了這麽多,若是不告訴他,他怎麽能知道呢?”


    秋飛珊卻是不為所動,“沒事的,他不會計較這些。”


    碧瑩到底是自幼伺候秋飛珊,秋飛珊就算不愛聽,她也嘮叨了許久。


    可秋飛珊並不聽勸,回去便安排若人去暗中宣揚秋源清的敗績,主要著重突出了穆靜湖的神勇。


    秋飛珊手下之人辦事利落,這傳言傳開來,城中人茶餘飯後都在議論此事,穆靜湖作為四通號東家的夫婿,這一次可算是出了一次風頭。


    潘掌櫃這些人聽說之後,無不安排人暗中去打聽消息,可得到的消息隻有一個,那就是傳言屬實,泊安鎮上秋家別院的大火是真的,而且府裏百來號人都死了不說,秋家幾位主子甚至是被人虐殺後再焚屍的。


    這消息傳的神乎其神,秋家別院那些人的死法被傳的十分慘烈,一時間果真如秋飛珊所料,那些一直造次找事的人都安分了不少。


    與此同時,逄梟與穆靜湖一眾人回程中遇上了趕回去報訊的精虎衛。


    逄梟問過家中,確定家裏沒事後,精虎衛便將秋飛珊的信乘上。


    “王爺,這是秋老板讓給您帶來的。”


    “給我?”逄梟有些驚訝,看了一眼就站在他身邊,一臉期待的穆靜湖,不由得問:“你沒記錯?”


    “回王爺,沒有。”


    逄梟遲疑著將信封接過,當著穆靜湖的麵拆了信。


    穆靜湖眉頭微微皺著,好奇秋飛珊到底給逄梟寫了什麽內容,卻礙於麵子不好神長脖子去看,更不好直接詢問。


    他索性拉過那送信的精虎衛道:“秋老板就沒讓你再待其他信來?”


    “回穆公子,沒有。”


    “也沒有隻言片語讓你轉達?”


    精虎衛搖頭。


    穆靜湖表情僵硬,可眼神中透露出的失望和尷尬藏都藏不住。


    逄梟見穆靜湖如此,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隻好道:“城中的情況不定不好,秋老板才會如此, 你想想,她一個女人家經營這麽大的買賣,如今又身懷有孕,多少事都壓在她頭上,多辛苦。她被欺負恨了,你幫她解決了問題,她想炫耀給所有人知道,這也是對你上心的一種表現。”


    穆靜湖眨了眨眼,“真的?”


    “自然是真的。女人家麵皮薄,難道她還好意思追著給你送一封厚厚的信來訴衷腸?當著你師伯和我的麵兒,她怎麽抹得開。”


    逄梟拍了拍穆靜湖的肩膀:“況且她如今還是雙身子呢,想必秋家的事已經費了她極大的精力了。”


    穆靜湖點點頭,“的確如此。秋家人行事越來越過分,珊珊的確很辛苦。”


    見穆靜湖的臉色好看一些了,逄梟才悄然鬆了一口氣。眼角餘光看到天機子正扒著車門往外這邊看,一副雙眼發光極為感興趣的模樣,逄梟便警告的看了過去。


    以天機子不亂攪合就不舒坦的性格,逄梟還真擔心她背後與穆靜湖說些什麽,穆靜湖的性子可是最好煽動蠱惑的。


    逄梟將秋飛珊的意思與穆靜湖說了。


    穆靜湖就道:“那就慢一些,晚幾天回去。”


    一行人便不再急匆匆的趕路,故意拖慢了行程。


    逄梟的一番勸說雖然有理,穆靜湖心裏也是真的心疼秋飛珊,可是越是心疼她,越是喜愛她,對她的期望就越高。


    讓人給他少一句話來有那麽難嗎?


    寫一封家書捎帶過來給他,有那麽抹不開臉嗎?


    人家逄梟媳婦看著逄梟出門,還特意預備一大堆的衣服和藥材,還生怕逄梟在外頭不方便呢,他媳婦什麽都沒管,他都被綁架了也沒見她媳婦關心。


    或者說,當初是因為師伯是一句話,他才搶了珊珊回去,秋飛珊基本是被迫嫁給他的。


    難道,珊珊一點都不喜歡他,不在意他的死活?


    更有甚者,若是他出了意外,珊珊還可以重獲自由?


    穆靜湖越想越難過,越想臉色越難看,他緊繃麵容端坐馬背上的模樣威壓十足,讓身邊之人靠近他幾步都不敢。


    距離舊都越近,穆靜湖的臉色就越難看,逄梟安慰了多次,可都不見效果。


    這日終於趕在八月二十五到了舊都城門外,天機子主動叫停了馬車。


    “王爺,我就不進城了吧。城裏拘束的很。要不你安排我住在城外某處?”


    一聽這話,穆靜湖從呆滯中回過神來,回頭看看天機子,也道:“那我陪著師伯。”


    逄梟無奈,“城中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也並不是沒有住的地方。”


    天機子卻執意不聽,一副打死也不想進城的模樣,還道:“王爺抓住的那個探子到現在還不肯老老實實坦白,我有法子讓他開口說真話,不過也不好進城去辦這件事。”


    逄梟想了想,也不再勸說,反正宜姐兒也未必喜歡看到天機子。


    逄梟就讓虎子帶著隊伍,看著天機子一起回平南軍大營去,還低聲告訴虎子:“單獨給天機子預備帳篷,看守的人要增加兩倍。就算天機子要幫忙審問探子,也要將人看嚴實了,不要讓他耍花招。”


    虎子機靈的應下,就安排隊伍回軍營。


    天機子這廂則是勸說穆靜湖:“你就別去了,回家抱媳婦多好。”


    穆靜湖搖頭,“您不是說有一劫?我若不在,萬一你出了事怎麽辦。”


    “嘿,臭小子,你就不能想點我的好?”


    雖然如此說,天機子卻沒有再阻攔穆靜湖。


    逄梟看著這一行人走遠,才帶著幾個隨從進城。


    而先趕進城裏報訊的人,早就在半個時辰之前將好消息報告到了王府和秦家。


    秋飛珊一聽穆靜湖回來,連忙笑著與秦宜寧告辭,“我也趕緊回家裏安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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