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在前麵上課的先生,慌裏慌張地跑進後院,口中大喊:「祝小郎帶著人闖進來了!」


    晏雉的眼睛霎時間亮了。


    沈家之所以又跟祝小郎扯上關係,歸根究底,還是因了沈六娘。


    那年,祝小郎被晏雉打得親生爹娘都不認得了,又氣急敗壞說了好些不該說的話,連帶著令沈六娘續弦的美夢破滅。之後的沈家想方設法,也不過是讓祝將軍念在沈六娘已經身懷六甲的份上,當了個外室。


    撈不到一點好處的沈六娘怎麽可能認命。


    沈家費了好大的功夫,終於讓祝將軍鬆了口,隻是人家提出一個交換條件——隻要能讓鬆壽先生收下祝小郎,沈六娘就能進將軍府當個貴妾。


    話雖如此,可要鬆壽先生收人,卻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辦到的。


    沈家人先是想走沈宜的路子,結果人去了奉元城。又轉了私學裏其他幾位先生的路子,可大約是書生意氣,沒人敢鬆這個口。


    到最後,沈家當家沈穀秋被女兒纏得心煩意亂,帶了厚禮親自登門拜托晏暹。


    事情到這一步,最後的壓力也都聚集在了賀毓秀的肩頭。


    他不願再收徒,被鬧得頭疼了,這才鬆口允許進私學,和晏氏的旁支一道讀書。反正當初能送進來熊氏兄妹,也能送進來別的人,不學好,扔出去就是了。


    為了沈六娘,沈家也算是辛苦了。


    從沒見過誰家小娘子給人做妾,做到全家都要求著的地步。沈家偏生就這樣了,著實在東籬城中闖出了新的名氣來。


    祝小郎如今住在沈家,所有人護著捧著。這一聽說祝小郎又挨了打,沈祝兩家派給他的那些仆從護衛哪裏還忍得了,咬著牙說什麽都要鬆壽先生給個說法。


    什麽說法?


    賀毓秀自然閉口不談。打人是不對,可要是沒祝小郎自己先招惹人,晏雉也不會動這個手。


    祝家跟來的那些人可不這麽想。


    自家小郎君被人晏家的小娘子打一次也就算了,這又打了一次,怎麽著也不能把氣給咽下。


    祝小郎帶著人,噔噔噔地跑到後院,抬手指著一直筆直站著的須彌,吼了一聲:「就是這個人欺負我!」


    祝小郎身後的一看,好家夥,這人高馬大的,想要輕易拿下看起來是不能了,必須上手。


    後頭一留著八字胡的仆從,上前兩步,先是客氣地同賀毓秀見禮,又向晏節晏雉掬了掬手,方才把他們的意思表示了下。


    晏雉眉頭一挑,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不好。」


    那仆從初一看晏雉笑了,正心生欣慰,想說晏家四娘也不是小郎君口中說的,那麽難相與的人,結果下一刻她這句「不好」,直接把人給噎了下。


    祝小郎見自己人吃癟,有些急躁,擠開那八字胡,噔噔噔幾步衝到晏雉身前,幾乎是咬著牙問:「你不給我道歉,我就要打死他!」


    八字胡的意思,這件事說誰對誰錯沒意思,都是小孩兒,打打鬧鬧也就算了,但一個下人敢對主子動手,這就不應該了。


    賀毓秀捋須而笑,在一旁看著,卻一言不發。晏節倒是想說兩句話來著,隻是才要開口,就被晏雉給搶了一步。


    「憑什麽?」


    祝小郎哼哼兩聲,以為把晏雉給震住了,抬著下巴,冷道:「就憑他剛才把小爺我舉起來了!」


    看著跟前小雞仔一樣的祝小郎,再看自家人高馬大的須彌,晏雉忍不住沿著唇,笑了:「不要,我可舍不得。」


    明明是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娘子,偏生說話時,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激得祝小郎喉間堵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憋得很了,他轉了個身,衝過去,朝著給自己氣受的少年腿上,狠狠就是一腳,嘴裏同時吼了一聲:「你就是一條狗,憑什麽不能打死你!」


    「放肆!」


    那一聲喊,裹著濃濃的怒意。


    在場所有人身子一震,祝小郎更是被嚇了一跳。


    須彌扭頭,眉頭微微擰起,目光深邃地看著那個,因為一句辱罵他的話,而突然暴怒的小娘子。


    那是他努力了多少年,都隻能看著背影的人,如今就那樣站在身前,為他說話,為他動怒。


    晏家四娘又把祝小郎打了!


    這一回,祝小郎是被打得鼻青臉腫,躺在擔架上,被人抬回沈家的。


    為什麽沒人攔著?


    有哇。祝小郎是帶著七八個仆從護衛跑到後院找晏四娘討公道的。但是祝小郎被晏四娘摁倒在地上揍的時候,那七八個護衛被晏四娘從奉元城帶回來的奴隸攔住了。


    怎麽知道的?


    哎喲,祝小郎被人從鬆壽先生的別宅抬出來的時候,可是一路哭嚎啊,那小臉打得親爹親娘都認不出來咯。


    這一次的事,顯然鬧得比當初那回大太多。


    晏家兄弟三人本還想幫四娘說兩句話,起碼讓晏暹消消火,但這一回,不光是晏暹,連帶著熊氏,也發了脾氣,竟讓人跪在前院,當眾行了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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