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要想到它的正反麵。梁玉琢在上輩子和村民們做了那麽久的工作,心裏知道,有些事情,打預防針還是有點作用的。尤其是她現在到了古代,這地方規矩比起現代,隻多不少。


    梁趙氏說到底,是梁魯的媳婦。梁魯又跟她便宜點是堂親,說起來梁趙氏也就是她的長輩。在古代,長輩做事,做後輩的萬沒有理由去置喙。可這事擱到梁玉琢頭上,卻是不能忍。


    二郎那小子雖調皮了一些,可比起梁同熊孩子,簡直就是小天使般的存在。要是二郎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梁玉琢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和原身交代。


    你弟弟我沒看好不小心被人害死了?


    嗬嗬。


    梁玉琢想著,已經走到了裏正的家門口。


    矮牆圈起來的院子裏,一角是塊不大的菜園子,種了些蔬菜,邊上還圍了個鵝圈,看家鵝反應大,瞧見有人站在矮牆外張望,當即扇動胳膊開始叫喚。


    有人從黑洞洞的屋子裏出來,瞧見梁玉琢站在牆外,回頭招呼了一聲:「琢丫頭來了,吃過飯了。」


    從屋子裏出來的人叫薛荀,是裏正薛良的兄弟。倆人是一母所出,一個當了下川村的裏正,另一個算不上遊手好閑,但也沒什麽正經活,總是在外頭跑,偶爾才回次村。


    梁玉琢認得薛荀還是因為這人喜歡逗小孩,被逗弄過幾次也就熟悉了。


    梁玉琢在薛荀麵前說明來意,就被帶著進了屋子。


    裏正的媳婦姓高,是薛家的旁親,見梁玉琢來,忙端了家裏的粗製點心出來。


    梁玉琢謝過薛高氏,對著剛吃完飯正在抽旱煙的薛良躬身行禮。


    鄉下人向來沒城裏這麽多規矩,誰家的孩子除了過年也沒正經給人行過大禮。薛良和媳婦一見梁玉琢這架勢,驚得都坐不住了,忙起身將人扶住,又往邊上凳子按。


    「你這丫頭這是做什麽?」


    「不瞞裏正爺爺,這會兒過來玉琢實在是有話不吐不快。」


    「哦?」薛良讓薛高氏給梁玉琢倒了杯茶,「為了你嬸子說的過繼?」


    「嗯。」


    薛荀黃昏的時候才從外頭回來,自然錯過了滿村找二郎的事情,這會兒聽見薛良的話,忙讓嫂子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這廂才聽完,顧不上自家兄長還在跟小輩說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這潑婦也是欺負人。梁文還有個兒子在呢,就想著要過繼!」


    「不過是私底下說的閑話叫五郎聽見了才鬧出這些事,若是深究,也實在過了。」


    薛良的意思梁玉琢自然明白。做裏正的,想到的首先還是全村的利益,像這種私底下的事,隻要危害不大,自然不會擺上明麵,更不用說真把梁趙氏押到縣衙。


    「這事本也打算罷了。可想起半年前二郎莫名其妙大冬天去了池塘邊上,還落了水,我這做阿姐的心裏頭就始終懸著。半年前二郎才多大,阿娘素來寶貝兒子,又怎麽會放任他離開?我私底下也問過二郎,二郎年紀小,半年前的事也已經不大記得,隻說是五郎和人一塊帶他去了水邊,至於是去做什麽的,又怎麽會掉下去,他已經記不大清了。」


    待梁玉琢詳細說明心裏頭的猜測,薛良沉吟片刻,道:「這事拿不出什麽證據……」


    「確也不需要什麽證據和結果。隻是玉琢想問裏正爺爺,這過繼在咱們大雍的律法上,可有什麽仔細些的明堂?」


    從穿越到下川村,梁玉琢就一直在找機會看些書。好在便宜爹是秀才出身,雖然落了第,可家裏的書並不少。她閑來無事就會捧上一本看一會兒,多是繁體,除了看得費力一些,倒也不妨礙她了解這個世界。


    隻是,律法這一塊,便宜爹似乎從不涉及。


    但顯然,作為裏正,薛良對這方麵似乎也並非太過熟悉。


    他皺了皺眉頭,像是想了一會兒,手裏的旱煙杆子敲了敲桌麵。旁邊的薛荀趕緊道:「這過繼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隻要除附即可。」


    「除附?」


    「就是將過繼子身上的戶籍轉到過繼人家的戶籍上,日後與親生父母毫無關聯了。唯有這樣,過繼子才合大雍律法。」


    「既然如此,假若二郎一日真出了事,五郎也真如嬸子所願過繼到我家,我家那五畝田也歸不到嬸子手裏?」


    見梁玉琢直接問起這事,薛荀臉上露出尷尬神色:「倒也……律法雖是如此著,可真到了身邊,又有哪個人會依言行事。」


    梁玉琢不語,轉而看向薛良。


    「過繼這事,你不用擔心。」薛良終於說出梁玉琢要的話來,「梁趙氏今日的作為,已經丟了梁家的臉麵。夜裏估摸著要被梁家教訓,怕是沒那個膽子再謀劃你家那五畝田。日後即便梁家真有這個打算,我作裏正的,倒也還能說兩句公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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