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手心裏的這隻手有些小。


    鍾贛垂下眼簾。


    不光小,還有些粗糙。


    鍾贛隻輕輕一拉,就把人帶上了馬背。鍾贛的馬渾身漆黑,唯有四蹄帶著白毛,原先剛得到的時候還隻是匹馬駒。老四他們說不妨取名叫踏雪,他卻覺得這個名字太文氣了一些,叫它踏焰。


    梁玉琢被鍾贛安置在身前坐好,剛要伸手去摸馬脖子,知聽見「啪」地一聲,踏焰揚蹄嘶鳴,撒開蹄子朝著已經走遠的馬隊趕了過去。


    馬跑得飛快,梁玉琢也被顛得不行。


    上輩子她都沒來得急找時間去草原旅遊騎個馬,更別提這輩子才隻活了半年多,雖然偶爾也能瞧見馬,可坐上去卻是怎麽也不敢想了。要知道,這裏的馬哪怕是被人騎,那屁股底下的馬鞍到底不是現代的,古人坐著都尚且磨大腿,更別提她了。


    大概是發覺了梁玉琢的不對勁,鍾贛明顯讓踏焰放慢了速度,順便也問起了她一個人出城的事。


    「為什麽沒跟村裏人一起出城?」


    「村裏最近沒人進城,我就隻好自個兒出來了。」


    「你阿娘呢?」


    「阿娘要在家裏照顧二郎。」


    雖然已經從老三打聽的消息裏知道,梁玉琢的娘在男人死後,對這個女兒就疏於照顧,可親耳聽見她這麽說,鍾贛始終覺得可惜了。


    她這個年紀,換在盛京,哪怕是尋常百姓人家,也該是被爹娘捧在手心裏疼愛的時候。


    「進城是為了什麽?」


    之前的那些話,鍾贛問一句,梁玉琢都能答一句,畢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她倒是樂意能有個人在路上和自己說話。可問到這個,梁玉琢顯然有些遲疑。


    她的遲疑,也帶動了鍾贛的沉默。


    兩人忽然之間都沒了話,隻有踏焰的馬蹄聲「噠噠噠」的響著。


    踏焰雖然放慢了步子,可到底是良駒,不多會兒就趕上了前頭的隊伍。


    「嘿,丫頭,你怎麽過來了?」


    老三是從另一邊過來和兄弟們碰麵的。剛發現不見指揮使的時候,他心底還覺得疑惑,回頭問了幾聲,老四他們幾個臉上帶笑,卻沒人肯回答,隻是明顯整個隊伍的速度都比平日裏放慢了不少。


    老三疑惑了沒多久,聽見身後熟悉的馬蹄聲,回頭瞄了一眼,正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呢,踏焰已經把人馱到了跟前。這一下,他終於瞧見了坐在指揮使身前的梁玉琢。


    瞧見熟人,梁玉琢自然是高興的,也正好打破了她和鍾贛之間的沉默。


    「老三叔叔。我要進城呢。」


    上回幫著種地的時候,老三雖然說直接稱呼他這個名就行,可梁玉琢始終惦念著他的幫忙,哪裏願意這麽沒禮貌地喊,就「老三」後頭加了「叔叔」。


    叫一回還覺得有些受不住,多叫幾聲,老三心裏頭也有些美滋滋的。他家裏本就沒什麽人了,又孤家寡人一個,難得碰上個懂事乖巧的,這一聲聲「叔叔」叫的心都軟了,自然也就應了下來。


    「下回你要進城就同你老三叔叔說,叔叔帶你進城。」


    得知梁玉琢為了進城一個人出了下川村,老三有些著急,騎著馬同鍾贛並肩,把自個兒的胸脯拍得咚咚響。


    鍾贛原本一路沉默,這會兒卻扭頭掃了老三一眼。


    那一眼愣是讓老三下意識勒住了馬,等到梁玉琢莫名其妙地探出腦袋看他,這才咳嗽兩聲,低著頭夾緊馬肚子,跟在了踏焰的屁股後頭。


    等到梁玉琢縮回腦袋,同鍾贛兩人終於又正常交談起來,聽著他倆的聲音,老三終於鬆了口氣,旁邊卻傳來了老四幾個促狹的笑聲。


    「笑啥?」老三壓低聲音,齜牙咧嘴。


    「笑有人傻帽。」


    「你……你他娘的才傻帽!」


    剛要拔高聲音,眼角瞥見指揮使微微低頭,老三忙壓下嗓子:「老四,你說咱們指揮使這是在幹什麽?把這丫頭當閨女養了不成,又是叫我盯著,又是給種子的,半路遇上了還給當車夫?」


    老四斜睨了他一眼:「你就當指揮使在養閨女好了。」


    可閨女也不是這麽養的呐……


    鍾贛一行人果真隻是經過縣城罷了。


    梁玉琢在城門口被鍾贛放下,仰頭對著男人道了聲謝謝。鍾贛頷首,等目送她進城後,這才帶著底下這些錦衣衛繼續他們的趕路。


    梁玉琢這邊進了城,照著先前秦氏說起過的地址,摸到了一戶人家的大宅前。


    到底是富戶,雖比不上上輩子在電視裏瞧見過的深宅大院,但光是這大門看著就比村裏要好上許多。


    梁玉琢盯著門匾上的「薛府」倆字看了一會兒,走上台階抓著門上銅環敲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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