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琢並非不怕,可眼下,與其在旁邊一邊看一邊驚慌失措地大叫,倒不如衝到旁邊幫上一把,興許還能分擔一下野豬的注意力,好叫俞家兄弟能想出製服野豬的方法。


    跑得近了,梁玉琢才對野豬的個頭有了直觀的感覺。這個頭和一個成年男子的身高差不多,身體健壯,橫衝直撞間發出粗重的呼吸聲,獠牙鋒利,有個年輕的漢子被獠牙劃到,胳膊上頓時劃拉開好長一道口子,血流了一胳膊。


    俞大郎一個順勢一滾,奪過一劫,可起身的時候野豬已經朝著他衝了過去。俞二郎來不及去救,吼了一聲大哥就要去拽野豬的尾巴。


    梁玉琢一把將手裏提著的燈籠往野豬臉上甩。


    湯九爺說過,亮光也是能驅趕野豬的。燈籠雖小,趕不走野豬,但約莫能讓它有一瞬間的躲閃。


    被梁玉琢甩出去的燈籠徑直往野豬臉上去,野豬下意識扭頭後退,而這時,白光乍現,「叮」的一聲,有刀刃撞擊的聲音傳來。


    而梁玉琢,一個翻天覆地,被人抱著在地上滾了一圈。


    回過神來,她睜眼就著月光,看清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鍾叔……」


    鍾贛抬手遮了把她的眼睛,一下又把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倒是膽大。」


    他說完話,鬆開手。


    梁玉琢轉身去看,田裏不知何時多了些陌生人,幾人拿刀,幾人牽繩。


    比起俞家兄弟打獵的手法,以及村裏年輕漢子們有些慌亂的配合。這些陌生人動作果敢,配合默契,手起刀落間,有女子手腕粗細的麻繩已經勒住了野豬長大的大嘴,四蹄更是被人直接拉倒在地,而那些拿著刀子的人,幾下砍中野豬的脖頸、胸腹,刀刀快準狠。


    整個下川村,到最後隻餘下這頭龐然大物斷氣前的嘶吼。


    「死……死了?」


    「野豬……」


    「野豬死了!」


    有人開始歡呼,漸漸的,所有人都開始興奮地大喊。俞家兄弟還呆愣愣地站在田裏,當混沌的目光終於在野豬身上凝聚,梁玉琢看到兄弟倆噗通跪下,朝著他們阿爹墳墓的方向跪拜叩首。


    燈火開始在野豬周圍點亮,村子裏的兩個屠戶拿著家夥來到邊上,和突然出現搭手幫忙的陌生人一起給野豬放血、剝皮,然後分肉。


    野豬肉比家豬要結實,因著個頭大,製服的過程中又早損了皮子,幾個人費了好一番功夫,終於把豬皮剝了,露出裏頭鮮紅的肉。


    往日裏俞家兄弟也時常會帶回寫野豬肉,屠戶們想著已經死了的俞當家,下意識割了最好的部分叫人捧著給送去俞家,哪知俞大郎卻突然把人叫住。


    「我們不要肉。」俞大郎搖了搖頭,「給我們豬心吧。」


    裏正薛良就站在邊上,聽見俞大郎的話,長長歎了口氣:「那就豬心吧。餘下的每家每戶照分,順帶給上川村的獵戶家也送去。」


    原先這野豬割了肉,薛良有打算給那些突然跳出來幫忙的陌生人的,可瞧見裏頭有薛荀,心裏頓時明白這些人都是什麽身份,少不得要多給一些。


    還是薛荀攔下,這才隻用分給村裏那麽多戶人家。


    「你們怎麽會過來?」


    薛荀擦了把臉。野豬皮厚,可刀子下去了,照樣能砍出一臉血來。


    「上回聽說野豬的事,指揮使就讓我們滿山遍野地找。大家夥沒遇見,小野豬倒是碰上不少,正好給開了幾天葷。今天這事也是湊巧趕上,沒別的意思。」


    薛荀話裏的「湊巧趕上」,不過隻是隨口一句。薛良哪裏會相信這事這麽趕巧,隻怕是他們聽說野豬的事情後,就一直在山上山下守著,怕進村子傷了人。


    因著野豬已經死了,原先躲在家裏不敢出來的老弱婦孺,這會兒也紛紛出了門。尤其在聽說田裏頭正在分野豬肉,更是匆匆往出事的地方趕。


    梁連氏拖著兒子出來,才走近了一些,就被撲麵而來的血腥味熏得差點吐了出來。


    瞧見梁通捧著一塊鮮紅的豬肉過來,梁連氏捂著鼻子拽了他一把:「身上怎麽髒成這樣子了?」


    「野豬進村的時候摔了一跤,沒什麽事。」梁通搖頭,看見自己不長進的兒子站在梁連氏邊上打哈欠,忍不住數落道,「晚上這麽大的動靜你都沒聽到麽,別人家都出來幫忙了,你卻在家裏安安穩穩睡大覺!」


    見兒子平白無故遭奚落,梁連氏臉上頓時不好看:「發什麽脾氣?咱們家就這一個兒子,你還想他往野豬邊上湊啊?」


    「往野豬邊上湊怎麽了?琢丫頭這麽個小姑娘都敢往前衝,他比琢丫頭大了幾歲,怎麽就不能了!」


    梁連氏好一頓生氣,張口就要痛罵梁通,卻瞧見他回頭四下在看。梁連氏心裏堵著火,提了提燈籠沒好氣道:「瞎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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