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韓非雖是個太監,卻一不貪財,二不戀色,隻忠心於今上一人,往常有什麽重要的旨意,今上也都會囑托韓非親自去傳。


    韓非今日會到鍾府,也是頗費周折,隻是見著鍾贛,難免流露出歎息。


    「鍾大人,許久不見,清瘦不少。」


    「讓韓公公費心了。」鍾贛拱手行禮,道,「陛下可有說,要臣等當即出發?」


    韓非點頭:「因六王之亂的牽連,令鍾大人不得已退居山野,陛下這心裏也是不好過的。更何況,大人如今雖卸了錦衣衛指揮使之職,卻依舊操著這份心,領著陛下的密令,陛下更是覺得無法向老侯爺交代。陛下說了,鍾大人領旨之後,可稍作整頓再出發南下。」


    鍾贛本不姓鍾。


    祖父鍾閔與先帝起義時隨駕左右,之後一路坎坷,直至先帝在楠山稱帝,改國號大雍,這才得了國姓「鍾」。


    之後,先帝封賞袍澤功臣共一百餘人,其中祖父鍾閔封侯,世襲三代。鍾贛就是第三代,如今的開國侯鍾軼是其父,父子之間,卻劃開了溝壑,誰也不願靠近一方。


    就這麽僵持著,開國侯府至今未立世子,哪怕嫡子、庶子皆有,卻依舊隻有一位侯爺,一位侯夫人,沒有世子。


    而鍾贛,撇下開國侯府的王孫貴胄生活,入錦衣衛,一路從普通的校尉爬至錦衣衛指揮使之位。


    他不光是大雍開國以來,最年輕的錦衣衛指揮使,也是得罪人最多的一位。


    不然,今上也不會為了保他,假意將人撤職,命其歸家不得詔令不可入宮。


    隻不過。


    韓公公苦笑,這一位卻是撒手跑得太遠,遠到今上每次想要動用他的時候,都要頗費周折才能把密令送到他手上。


    看著跟前雖有些清瘦,可看上去卻心情不壞的鍾贛,韓公公想起除了聖旨外的另一件事。


    「陛下命老奴前來,還有另一事需問過大人。」


    鍾贛抬眼。


    「老奴出宮前,皇後娘娘在宮中設宴招待京中三品大臣家的女眷。宴上,開國侯夫人……可是幾番對人提及大人的婚事。故而,陛下命老奴過來順帶問一問,大人心底可是有打算,若是有,便叫老奴帶回話,省得皇後哪日下了懿旨亂點了鴛鴦譜,好叫陛下也準備準備。」


    韓非的聲音是太監一貫尖細的調子。


    往日裏鍾贛會覺得這聲音有些不喜,可眼下,他聽著韓非的聲音,卻下意識想起了那張看到剃了胡須後的自己,有些愣怔的臉。


    仿佛是一夜之間,夏和秋進行了交接。


    田間的水稻已經長出了稻穗。又過些日子,金黃的稻穗沉甸甸地垂下了頭。


    又到一年收割季。


    梁秦氏帶著二郎從縣城回來,路過家裏的五畝田,瞧見田裏的梁玉琢,有些猶豫。反倒是二郎,掙開她的手,邁著短腿朝田裏跑,一邊跑還一邊在喊阿姐。


    聽到聲音從地裏直起腰,梁玉琢一眼就瞧見了朝自己這邊跑過來的二郎。


    「城裏好玩嗎?」隨手折了一段稻穗插在二郎的腦袋上,梁玉琢笑眯眯地伸手掐了把弟弟的胖臉頰。


    這段時間,她不光侍弄田裏的稻子和紅豆,還抽空在幫湯九爺往縣城裏賣燈籠。燈籠的提成並不多,可九爺的手藝太好,搭上她的嘴上功夫,漸漸拿下了縣城裏不少生意,有些大戶人家更是直接托她預定各式燈籠裝點在府苑當中。如此一來,她拿到手的提成也就漸漸多了起來。


    靠著這些銀錢,她把家裏的夥食改善了不少,二郎正在長身體,更是天天吃得小肚子圓滾滾,如今梁秦氏已經不大能抱得動他了。


    「阿娘給我買了糖人。」二郎有些難過,「可是糖人一會兒就被我吃完了,我想給阿姐嚐嚐的。」


    在二郎眼裏寶貝一般的糖人,對於梁玉琢來說,那都是小時候的回憶,味道也不是特別美味。她笑笑,在二郎的臉上香了一口:「那讓阿姐嚐嚐剛剛吃完糖人的二郎甜不甜。」


    二郎被逗得咯咯笑,直接要倒在她懷裏,抓過自己腦袋上的稻穗,就插在了梁玉琢的鬢間:「阿姐好看。」


    「嗯。好看。」


    把二郎送回到梁秦氏身邊,梁玉琢隨口喊了句「阿娘」,回頭就要繼續割稻。


    梁秦氏卻在這個時候把她叫住。


    「我也來幫你吧。」


    沒等梁玉琢回話,梁秦氏已經挽起褲腳下了地。雖然動作有些不熟練,可怎樣也比一個人勞作強。梁玉琢沒再拒絕,隻低聲說了幾個注意的地方,隨即就割了一束稻子下來示意。


    「你每日在看的那些,就是種地的內容?」


    想起每夜,她在房中點起蠟燭翻看的東西,梁秦氏有些遲疑。


    梁玉琢沒說太多,隻應了聲是,又割下一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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