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蘊被她拽得踉蹌了兩步,站穩身道:“你別說那惡心話!我是見那人往二樓去了,想看看他會不會去江晗那間。”


    青姝一副無語的樣子看她,道:“你二妹妹有眼疾嗎?”


    江蘊道:“沒啊。”


    “那不就好了?她私會怎會見個那麽醜的男人,還臭!”


    江蘊還想反抗,青姝嚴肅起來,道:“相爺允你出來看刑,你看完了就該回去,難道你想在外玩多久就多久?”


    青姝有理有力氣,最後江蘊隻得乖乖回去,畢竟她自己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總不好做事隻憑直覺二字。


    茶樓二樓。


    那官兵抬頭看了看包房外的門號,找到寫著“叁”的,推門走了進去。


    因沒敲門,裏麵的人驚了一下,而後七蘭又出來守到了門口。


    江晗伸手在眼前揮了揮,像是在扇什麽怪味,隨後抬眼,語氣滿是鄙夷道:“宋珩,你別是失禁了。”


    身著官兵衣裳的宋珩一把彎下身來,一把抓住了江晗的手,咬牙切齒道:“賤人,你非要等我把幾個月的牢獄蹲完再救我,你是不是成心的!”


    他那雙手髒得發黑,捏在江晗細白的手腕處,害她險些嘔出來。


    她用盡全力甩開後,拿著一條淺藍色的帕子瘋狂擦拭,擦到皮膚泛紅,才將帕子嫌惡地丟開。


    “你再敢罵我一句,現在就滾出去,若是想報複江蘊,就少擺出這副態度來!”


    江晗是從小驕縱慣了的,怎麽能允許一個階下囚對她大呼小叫?


    宋珩胸腔劇烈起伏,似在舒緩怒氣,半晌後,他稍稍平靜下來,好好問道:“幹嘛不早點救我?”


    江晗倒了茶水,品了一口後,緩緩道:“你當刑部是我江家開的?你不知道自己犯的是多大的罪?你牢房外看管的人,有好幾個算是蘇相的人,我能隨隨便便帶人進去換你出來?進去隻蒼蠅都會被仔仔細細盤問搜查過。


    唯一可用的機會就是你提刑這日,買通了押你的兵將,你才有命可活。”


    那提押犯人的官兵是刑部的老人了,並非蘇明樟的人,所以一番威逼利誘之後,也就答應了。


    宋珩被提到半路後,假意去茅房,他便偷偷塞給了他一塊假人皮,而茅房內早就備好了一套軍服,以及一個替死鬼。


    這世間長相一樣的人難尋,這替死鬼與宋珩能有七八分像已是很難得,但為了以防萬一,便以他路上不安分為由,給他臉上來了兩刀,弄得血肉模糊,讓人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至於宋珩臉上粘的假人皮,實則是豬皮製成的麵具,手藝之精妙可以以假亂真,做出千百張不同的人臉。


    不過這手藝都是暗裏的買賣,明麵上若是做這樣的生意,定會被官府嚴查,故而弄來這張假皮,江太傅也是廢了不少功夫。


    至於宋珩,則是裝作官兵的模樣混到隊伍中,為了天衣無縫,江太傅先前甚至與刑部官員說好了,讓他們在幾天前新招了一批小卒,今日宋珩混入的隊伍中,幾人之間本就都還很陌生,便也沒有人會刻意注意他。


    而他本就是個讀書人,從來不曾見過血腥場麵,再加之看到那斬首畫麵後,想到那個被斬的人本應該是自己,頓時嚇得腦子一片空白,不知不覺胯下就濕了。


    彼時宋珩無話反駁,默了一會兒,道:“在裏麵的日子我幾度差點死了!我餓了。”


    他說罷拿起眼前的茶壺,仰頭對著壺嘴就咕嘟咕嘟往肚子裏灌,喝完了茶水後,道:“給我叫些吃食來。”


    江晗抽了抽嘴角,看著他現在那張醜陋的臉,再加上粗魯的動作,實在想象不到他以前是那樣一個溫潤風雅之人。


    她高傲地仰了仰脖子,譏笑道:“宋珩,別忘了,是你答應過我,我救你出來後你什麽都聽我的,我才去求父親廢了這麽大功夫救你,你現在算是我的狗啊,怎麽能這麽命令我?”


    許是幾個月的牢獄折磨,將宋珩的自尊心磋磨掉了許多,彼時他聽江晗這樣講話,竟也沒再暴跳如雷,而是陰陽怪氣地笑了笑,問道:“那我現在要做什麽?”


    江晗踢了踢放在地上的一個包裹,道:“換衣裳,穿裏麵的。”


    宋珩蹲下身去,解開包裹後見裏麵是一套下等仆從的衣裳。


    江蘊道:“穿了它,你便是我的奴仆,我已嫁去相府,自己帶了數名仆從過去,其中有一人是新買來不久的,叫王誌,我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回老家逍遙,從今兒起你替了他的身份。”


    宋珩自嘲一笑:“還真是當你的狗……”


    他雖是笑著,但眸底戾氣極重,隻是低著頭,江晗並不曾察覺。


    宋珩拿出衣裳後看向江晗,江晗道:“就在這換,沒別的地方,你都這樣了,還要什麽臉麵?”


    宋珩動作微滯,而後又很快調整好,依舊是擺出一副笑臉,就好像天生奴骨一樣,他就站在江晗麵前脫衣裳穿衣裳。


    江晗本不想看,但後來經不住好奇看了兩眼,便看到他手臂上的爛瘡連成片,宋珩察覺到他的目光,幹脆將手臂拿近些讓她看的更仔細,江晗馬上別開頭去,“你要記著這些都是拜江蘊所賜,更要記著我救你的目的。”


    宋珩穿好了那身粗布衣,對他畢恭畢敬道:“夫人所言,小的謹記。”


    而彼時袖中藏著的雙拳緊握,骨節都發白。


    他當然恨江蘊,他在牢中時就一直最恨江蘊。


    江蘊以前多愛他啊,可在逃宮傍上蘇明樟後,就夥同蘇明樟給他設圈套,給人當奴的下賤玩意兒。


    但當他想到這裏時,心又被猛地重擊了一下。


    他自己現在不也是給人當奴的下賤玩意兒嗎。


    江晗這女人最是惡心,為了打擊江蘊而勾搭他,他中了圈套就將他棄如敝履,讓他一個人背鍋,現在竟還辱他尊嚴。


    本來他沒了與江蘊的婚約,若她不來勾搭,他雖沒了捷徑,但也能慢慢往上爬。


    這樣分析下來,恐怕真正毀了他的是江晗!


    他現在出來了,他是王誌。


    她們且都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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