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江蘊與青姝到相府後,聽說盧太醫又來了。


    青姝道:“相爺這回是起了戲癮了啊,裝病裝得這麽真,你去給他打配合吧,我要偷閑去了。”


    江蘊點點頭。


    配合蘇明樟演戲是她的職責所在。


    她換上一副關切又自責的表情往屋裏去,卻不見人,便轉而去了書房。


    蘇明樟果真在書房中,江蘊邊走進去邊道:“相爺身子不適,怎還在此殫精竭慮,奴婢伺候相爺回屋休息吧。”


    然她話落後,感覺身邊氣氛十分詭異。


    盧太醫臉色黢黑,滿帶怒意地盯著蘇明樟,仿佛被氣得頭頂都能冒出煙來。


    蘇明樟則是麵帶病色,但雙眸冰寒地盯著程風。


    程風原是低著頭的,見江蘊進來,抬頭看她,一時間都沒認出她是誰,多看了幾眼後,眼神就變了,眼中是看傻子般的嫌惡。


    程風本能的想嘴欠兩句,然因為自己正在挨批,就不敢說話,終於還是蘇明樟先開口道:“怎麽搞這麽醜?”


    江蘊木愣了一下。


    其實她這副模樣並不算醜,因算是個五官標致的小廝,還能算是有點子俊俏的。


    隻是膚色暗了幾分,胡渣點的有些不拘小節,蘇明樟是看慣了她原先的模樣,這樣對比起來她自然是醜了不少。


    因著盧太醫在,江蘊就表現得很規矩,她半蹲了一下,行禮後道:“相爺說的是,不過醜也就說明扮相很成功,都是青姝姑娘的功勞。”


    她說完,盧太醫也把視線放到她身上,好像還順帶把給蘇明樟的怒火遷到了她身上,問道:“你就是那個貼身伺候的?”


    “奴婢正是。”


    盧太醫突然就那手指指著江蘊的鼻子,“你是怎麽當差的?你知不知道……”


    “盧大夫。”


    蘇明樟打斷他的訓斥,道:“此事等下再說。”


    盧太醫氣呼呼地甩了甩袖子,放下手後自己去邊上的椅子上坐下,道:“你先處理你的事吧!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江蘊到此時還是一頭霧水,但很識趣地閉嘴不言,默默給蘇明樟和盧太醫沏茶。


    程風派人去查渝州顧知延一事出了差錯。


    蘇明樟的視線又回到程風身上,回歸正題道:“死了幾人?”


    “兩人。”


    蘇明樟敲了敲桌案,眉峰緊蹙,“再詳細一點。”


    程風道:“最初去查時一切安好,可後來私查許久沒有結果,便懷疑是否是吏部的官員冊中記錄不屬實,後來就去查問了渝州知府。”


    大靖百姓的戶籍統計,皆是由村統一上傳到縣府衙,縣府衙統一上傳到一城知府處,再由城知府統一傳給朝廷戶部,戶部有萬民的籍貫信息,而吏部則是掌管官員,存有百官的信息。


    暗查程風查不出人,便懷疑吏部所記錄的官員祖籍地址有誤,就想查一查戶部中所記顧知延的祖籍是否也為渝州。


    可朝野上下,太後的眼線還沒拔幹淨,若直接去戶部查問,恐會打草驚蛇,於是程風很自作聰明地命令下麵人去渝州知府核查,看看是否能查到顧知延此人。


    蘇明樟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不怒自威地對程風道:“要不這個位置你來做?”


    “屬下不敢。”


    程風欻的跪下,不敢給自己找理由。


    他是萬萬沒想到,派人去知府查個辭官十餘年的官員,居然會被行刺,且他派出的人都是有些身手的,可見刺客功夫不弱。


    蘇明樟沉默了一會兒,江蘊站在他身邊,見他臉色除了煩怒外,還有些許不對勁,早春的日子,額頭上卻有些細汗。


    他又問程風:“去渝州知府詢問,可提了我的名號?”


    程風道:“絕對沒有,隻偽裝成遠親尋人,打點了很多銀子,他們象征性地查了一番,說查無此人,而後便被行刺。”


    蘇明樟輕點了一下頭,道:“顧知延,還活著,吏部記載沒有錯,就是渝州人。”


    畢竟渝州知府的做法實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江蘊在旁聽著,心中總覺得“顧知延”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翻了一下記憶,確定自己不認識此人,便沒有再想。


    蘇明樟閉了閉眼,吩咐道:“以渝州為中心,往外查,查醫者,查醫館,再查不出來,你就自縊吧。”


    畢竟顧知延曾是太醫,辭官後若想過活,大概率也是行醫。


    程風惶恐道:“屬下遵命。”


    他彎身後退,蘇明樟提醒道:“二十軍棍。”


    “……是。”


    程風本來慶幸有盧太醫給的外傷藥,自己挨了二十棍很快就能好,但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受罰的速度硬生生超過了治愈的速度。


    但今兒這罰他沒有半句怨言,他自知該。


    程風退出去後,方才事不關己的江蘊忽而被盧太醫的目光盯出一身雞皮疙瘩來。


    盧太醫起身,怒極生笑地點了點頭,道:“那個什麽程風,訓完了吧?訓完了現在輪到你!”


    他指著江蘊,然後又指了指蘇明樟,改口道:“你們!”


    說罷還不輕不重地在桌案上拍了一下。


    江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一來是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二來是驚詫這盧太醫居然囂張到敢對著蘇明樟指鼻子拍桌子。


    蘇明樟還沒脾氣,默默聽訓。


    盧太醫而後叉腰道:“真的是出息了,啊?都出息了?醫囑當放屁!”


    “這天底下,一要聽皇命,二要聽醫囑,你現在醫囑不聽,那是不是明天還要造反?!”


    蘇明樟揉了揉眉心,“言重了。”


    “言重,你方才疼得要死要活的時候怎麽不說言重?我看不是言重,是鹽重,你府裏的菜鹽重,讓你鹹得發慌要去飲酒!”


    “還有你!”


    他說著又改為朝江蘊吼道:“你家相爺的胃疾你難道不知情嗎?喝酒,你還伺候她喝酒?伺候不好就滾出去換人!也不看看你扮的這副樣子,也不怕相爺多看你兩眼還要得眼疾!”


    “……”


    江蘊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盧太醫唾沫星子都險些噴她臉上。


    她這才明白過來蘇明樟為何臉色有些不對勁,額上為何會冒細汗。


    感情是疼的。


    蘇明樟昨夜感覺無礙,今早便是被疼醒的,隻是那時江蘊已經出了府,後來程風又去找了盧太醫。


    盧太醫以為今兒也是演戲,便沒有放在心上,誰知到了一看,這廝是真的犯病。


    他來了後便給他嘴裏塞了藥,起到鎮靜緩解的作用,一肚子氣還沒撒,程風那裏就收到渝州傳來的消息。


    病人不聽醫囑是大忌,更何況還是盧太醫這樣脾氣暴躁的大夫,蘇明樟又是他當年辛辛苦苦救活的,他的胃疾也是他一步一步調養的,他和當今聖上一樣都算是蘇明樟的救命恩人。


    他不聽醫囑,他想把他的相府都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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