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有些舊了,但並不影響看清畫麵上的女子。


    視線隻是簡單地掠過那女子的臉上,江蘊心中就升起一陣熟悉感,目光不自覺又倒了回去。


    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仿佛在照鏡子。


    雲鬘凝翠,鬒黛瑤妝,兩彎峨眉細長,雙眸剪水,眉目間很是柔和溫善。


    而江蘊的五官眉眼,與畫中人起碼有七八分相似。


    若是隻乍一看整體,所有人見了都隻會歎一句像,太像了。


    江蘊仰著頭,視線目不轉睛地凝在畫上,她身後的蘇明樟也順著她的視線,細細打量著這張畫像。


    他先前心中隱隱的猜測和預感,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驗證。


    江蘊與顧知延之間的的關聯,原來是如此。


    江蘊愣神了許久,那張畫像似乎能將她吸進去一般,她沒有問一句話,隻是這樣一直看著看著,心中就突然覺得難受。


    她自幼在江家長大,姐妹隻有江晗一人,若說是同母的姐妹,那是絕對沒有。


    隻需稍稍想一下,也就能猜到畫中何人,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但江蘊覺得自己的猜想絕不會錯。


    與至親之間,即便素未謀麵,但也總會在冥冥之中有著一些直覺和指引。


    她不知何時,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起來,就與方才的顧知延一樣,眼淚往下掉了才反應過來,她抬手去抹了一把,有些恍然無措地轉頭去看顧知延,心跳加快,忐忑開口:“她是……?”


    她拉長的尾音,在顧知延疼惜的目光下,問出:“我娘?”


    顧知延道:“若你生父是那江齊安,那一切就沒錯。”


    他說完,又加了一句:“不過,我倒是認為,世間不會有憑空就如此相像之人,子女之貌承於父母,有些事情雖不可思議,但應不會有誤。”


    顧知延所說的不可思議的事情,指的是江蘊活著。


    他本以為早就不存在的人,卻實實在在站在他麵前。


    “我……娘?”


    江蘊嘴裏喃喃著,又將視線放到那張畫像上,“我生父是江齊安,她就一定是我娘?”


    她口中重複著顧知延的話,心中難以平靜,就像是原先寡淡如靜水的生活被破了個口子,打開了她這些年來心底最想知道的往事。


    她連生母的真名都不知道,根本沒想過此生竟然還能看見母親的畫像。


    時間凝固一般,不知過了多久。


    蘇明樟與顧知延都默默等她緩神過來。


    江蘊將畫像死死印刻在了自己腦中,才又看向顧知延,她自己心中也有所猜測,問道:“顧郎中與我娘是……”


    話音未落,顧知延就先回答道:“她是我女兒。”


    江蘊腳下踉蹌了一下,“是真的……都是真的?”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如今眼前的老郎中……是她的外祖父?


    顧知延下意思抬手想去扶她一下,不過蘇明樟在身後先將她穩住。


    她想問問顧知延為何會到了這千裏之外的臨安,當年她的母親又是因何而死。


    顧知延道:“這張畫像,我已經掛了十餘年,她當年就是嫁給了江齊安。”


    他想說,是真的,也一定要是真的。


    那是顧楠的死訊傳到他耳中時,他算了時日,大約就是她的臨盆之期,可死訊隻說顧楠之死,並未說一屍兩命,他並不知那孩子是男是女,又是否活著。


    或許那孩子沒死,又或者後來死了,隻是消息沒有傳入到他的耳中,他日日藏匿苟活,根本不敢去主動打探這些。


    當他在臨安開了醫館,站穩了腳跟,有一席容身之處後,他曾讓手下徒弟打探過洛陽的江家,但他的徒弟非官非爵,也隻是最普通的平頭百姓,探聽權貴之事,也探不出多少,隻知道江家有一姑娘在洛陽是出了名的尊貴,其母親乃是皇後娘娘的親姊妹,名叫江晗。


    百姓們聽到的,幾乎都是江晗的事。


    顧知延多年來在反複的猜測中,內心早就煎熬,以至於後來告知自己不要再抱有幻想。


    “外……外公?”


    江蘊試探性地喚了一聲,顧知延哽咽地一應。


    “我……我娘當初為什麽……”


    顧知延知道她要問什麽,他嘴唇顫了顫,整件事情解釋起來有些複雜,他情緒激動,全然沒有那日與蘇明樟敘述的清晰條理,反而不知從何開口。


    蘇明樟見狀,低頭在江蘊耳側道:“先去用膳,平緩一下。”


    顧知延聽後也道:“先出去吧,此處氣流不通,你站久了,怕是也不舒服。”


    江蘊又看了一眼畫像,走過去上了香之後,跟著先退出了密室。


    蘇明樟將她帶去用膳,江蘊隻是象征性地吃了兩口粥,蘇明樟無奈地挪開她的粥碗,道:“罷了,先問清楚。”


    “嗯。”


    她忽而又問蘇明樟道:“相爺疑心這麽重的人,不懷疑有假?”


    蘇明樟道:“我怎疑心重了?”


    江蘊道:“不知道,反正都是這麽傳的。”


    蘇明樟:“……”


    他許多事上疑心重,那叫警惕。


    他懶得解釋,隻道:“不懷疑,是因實在是像,那張畫像,確實是掛了多年的老畫,且顧郎中沒有任何理由造假這種事。”


    江蘊又問道:“相爺,背後到底有什麽事,你是不是知道?”


    她一雙求真的眼睛直直看向他,蘇明樟道:“不知道太多。”


    他在洛陽的時候就查過顧知延的關係網,實在是查不出什麽,這麽多年來,不單顧知延,就連顧楠,都早已將被抹去,知道絲毫內情的人,或已死,或本就是得利者。


    因為抓不到顧知延的人,又見不到顧知延的屍,為防日後有人要查,隻能將此人以及與此人有關的人都抹去。


    蘇明樟到洛陽還不過十年,此事是十六七年前的事,又被刻意抹去痕跡,他當然不知道太多,也從未聽聞過江齊安有個亡妻叫顧楠。


    江蘊是敷衍地吃了幾口,而顧知延那頭,則是半顆米也吃不下。


    不知為何,他隻要站在江蘊麵前,心中就會湧起無端的愧疚感,連帶著對顧楠的愧疚,他一邊激動慶幸,一邊又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顧平見到自己師父這樣的狀態,都一時沒有分辨出他是否認了親,直到顧知延開口道:“平兒,為師……實在愧對於阿蘊。”


    顧平也跟著難受,“師父,阿蘊姑娘活著,師父當高興才是,愧疚……於什麽都是無益的,當年的事情,師父也該如實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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