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還滿大的嘛!清晨醒來的於妍依照往常的習慣賴在床上發呆,像現在,她又躺在床上,研究起這個房間。


    這麽大的房間,大約有卅坪左右,就連天花板的高度都特別的高;房內家具的尺寸也是大得嚇人,尤其是她現在睡的床,這還是第一次她覺得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自己很嬌小呢!


    於妍好奇的伸開雙手,發現這樣也才占去整張床的一半,他的睡相有那麽不好嗎?她忍不住在心裏偷笑;在她以為,會睡這麽大張床的人都是怕自己會在睡夢中掉下床的人。


    床的一側有扇大窗戶,掛著厚重的暗綠色窗簾;房內也隻擺設些基本家具,牆上連一點裝飾都沒有。


    由布置可以看出傑魯是個樸實無華的人,他一定很喜歡簡單的生活,她肯定的想;而且他也算是個「新好男人」呢!因為她已聞到空氣裏早餐的香味,於妍不禁對自己微笑,不知怎的,她對他十分好奇,也許是因為他是她第一位遇見的「古早人」吧!


    傑魯走進來,就見到她睜著眼躺在床上,傻傻的不知道在笑什麽。


    「什麽事那麽好笑?」他不禁好奇,難道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沒有。」即使她說出原因,大概他也無法理解。


    「你太早起床了,病人該多休息!」他的語氣有些指責;他放下手中端進來的早餐,拿起毛毯披在她肩上,扶她坐起身。


    「我肚子餓了。」她沒理會他的責難,雙眼盯著那盤豐盛的食物,「我要在床上吃嗎?」瞧他忙碌的在她膝上放置小桌擺好早餐,她又問道。


    「病人不能下床。」一句簡短的回答,不容置疑。


    於妍聳聳肩,決定放棄爭論,反正在哪裏吃還不都一樣,何況她著實餓了。她開始著手進攻麵前的食物,狼吞虎咽的。


    他十分擔心的注視著她的吃相,他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女人像她這樣吃東西,她不怕噎到嗎?


    「你養的狗叫什麽名字?」塞進滿口食物的她還不放棄發問。


    「路克。昨晚你不是問過了?還有,吃飯時不要說話。」看她那種吃法,他實在很怕她會噎到。


    「有嗎?我不記得了。」她又吞下一大口食物。對睡前迷迷糊糊說的話,她自己根本一點印象也沒有。


    「路克長得很漂亮,個性也很溫和,但是它平常就像現在這樣老是趴著一動也不動嗎?」無視於他警告的目光,她又再發問,下巴指指正趴在爐前的大狗。


    路克聽見有人叫它的名字,高興的將頭抬起,看向兩人,尾巴搖了幾下。


    「平常它會跟進跟出的,但現在——」他已經放棄糾正她的吃相。


    「你的意思是它在顧著我?」她這麽想,因為她猜想他必定忙著做木工,無暇顧及自己。


    見他並沒有回答,她認為自己猜對了。


    「你平常喂它吃什麽?」她很快的吃完盤裏的食物,將空盤子往前一推。


    「肉,有時候它會自己找吃的。」


    他以眼神詢問她要不要再吃一點,她拍拍飽脹的肚子,搖頭拒絕。


    「好了,你該休息一下。」收走空盤,他對她下令。


    「我又不是豬!」於妍不禁抗議,「隻有豬才會吃飽了睡,睡飽了吃。」


    「你的確不是豬,但你是病人。」


    她沒有注意到他的戲謔,隻看見他的笑容,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是板著一張臉,令人覺得難以親近,然而他的笑容卻給她一種溫暖的感覺,「你笑起來很好看,你應該多笑笑!老是皺著眉頭,很嚇人的,你知不知道啊?」


    「但是你好像沒被我嚇到的樣子。」看她那副被他笑容迷住的模樣還滿可愛的,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我和其他人不同啊!」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哦!我倒看不出來。」看她依然沒有想休息的樣子,他索性坐在她身側。


    「那是你缺乏觀察力。」她忍不住糗他,同時自然的靠向他懷中,彷佛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是嗎?」他故意以懷疑的語調說,手也輕輕的環住她,就像是他們已經這樣做了許久似的,此時他並不急著去探究心中升起的那股柔情。


    「那些家具是你做的嗎?」她假裝沒聽見,逕自提出問題。


    「是啊!覺得如何?」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十分在意她的想法。


    「我對這方麵並不了解,但是我認為你做得很好。」她在他懷裏扭動著,想尋找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老實說,她很喜歡他們之間的身體接觸,令她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和溫暖。


    傑魯認真的點頭,鼓勵她往下說。


    「也許有人會覺得樣式和雕刻太過簡單,可是我就是喜歡!它們給人樸實無華、很大眾化、平民化的溫暖親切感覺,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樣。」


    聽到這番話,他不禁大大鬆了口氣,她是真的懂。這些家具確實讓他花上全副心神在上麵,每一個都像是他親生的小孩似的,製作家具是他一直以來的興趣,而他對它們的熱忱甚至可以令他放棄原有的地位,但限於他是獨子,必須繼承世襲的領主地位,所以隻能在每年入冬後再到這石屋裏住;在寒冷的冬季,才有空從事他喜愛的木工,對他這種癖好,他的親人一向不能理解而站在反對的立場,然而他相信她一定能了解。


    「相較之下,那些繁複的雕花裝飾就顯得浮誇而不實際,甚至令使用者覺得不方便,因為還得注意不碰傷它且又難清理;那種虛華的家具令人無法喜歡,隻覺得庸俗不堪。」沒注意到他變化的臉色,於妍批評著。


    傑魯壓抑不住對她滿心的欣賞愛憐,他低頭輕吻她的額角,她真是個奇特的女子,聽見她的想法後,他益發堅定要得到她的決心。


    對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於妍禁不住愣了一下。「你……」她連忙掙開他的懷抱,左手輕撫剛才被吻的地方,右手指著他,卻說不出罵人的話。


    他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藍眸卻不自禁的流露出深情。


    「你占我便宜!」好半晌她才擠出一句微弱的指責,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吻令她有些飄飄然的,然而自己怎能任他白白的親吻呢?當然要抗議才合理。


    「你不喜歡嗎?」他深情的看著她,顯得非常無辜。


    於妍搞不懂自己是怎麽回事,怎麽會被他那樣一看就覺得想安慰他,好像她才是那個占便宜的人,她連忙背過身去不想理他。


    「待會兒我要去倉庫,要不要來?」他雙手環住她的腰。


    她耍賴的捂住雙耳不理睬他。


    「別生氣,我保證以後不侵犯你好嗎?」他偷偷在背後以手指交叉成十字。


    她轉頭瞪他,心中卻翻騰著複雜的情緒,因為她其實還滿喜歡他的吻。


    「我要做木工,你要看嗎?」他輕晃她,想徵得她的同意。


    「你不是說我是病人,要多休息?」她嘟著嘴抱怨,雙眼卻期待的閃閃發亮。


    「我會把你包得密不透風,不會著涼的,而且你不是說你不想當豬?」他好聲好語的哄她,全然沒有嚇人的氣勢,在她麵前,他就是無法嚴肅起來。


    她才不理會他的嘲諷呢!竟然又說她是豬。不過賭氣要有限度,不然錯過好玩的,豈不是太虧待自己了!


    於妍坐在木箱上,雙手捧著一杯熱騰騰的飲料,穿著皮靴的腳輕輕晃著,現在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據說是一個叫漢娜的女人帶來給她的。


    傑魯把暖爐的火生好後,便逕自忙著刨平木材的表麵。暖爐的火熊熊燒著,路克卻跑得不見蹤影,而傑魯毫不擔心的專注工作,彷佛已習慣路克在下雪天外出。


    於妍著迷的看著傑魯一次又一次的刨光木材,然後又不時眯起眼測視它們的平坦程度;工作中的傑魯那副抿緊雙唇、認真的表情深深吸引她的目光,此刻的他全身充滿著力與美,散發強烈的陽剛氣息,令於妍忍不住認為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此時的傑魯更好看的男人了。還是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


    倉庫這個名詞在她的想像中都是又窄小又雜亂無章,四處總是堆滿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這倉庫卻十分寬敞幹淨,在於妍眼中看來,一點也不像倉庫,應該說是工作室較恰當。製作家具所需的大量木材都堆放在倉庫旁,由於連日大雪把木材完全覆蓋住,在紛飛的雪中看去,反倒像是一座小雪丘。


    工作室中完全沒有家具擺設,隻在靠牆的地方擺上幾個大木箱,就是她目前坐的地方。房子的中央,距火爐有一大段距離的地方完全空出來作為工作場地,由於離火源很遠,不怕做木工時刨下的木屑飛進火中引起火災,且暖爐也采用幾乎完全密閉的設計,隻留下一個通風口及一個可開閉的門,狹長的鐵管直通到天花板以利排煙,這地方八成在當初就是為了能在冬天工作而設計的。


    「這裏還算幹淨,木屑都到哪裏去了?」眼尖的她發現地上幾乎沒有堆積的木屑,但是依他的個性應該是每天工作才對,那麽那些碎屑到哪裏去了?


    「每天工作結束後就收集起來,生火很方便。」他手上的動作未曾減緩。


    看來他是個愛幹淨的男人,她很滿意又找到他的另一個優點。「這房子就你一個人住?」雖然她隻見到他,但她仍好奇他是否真是獨自打理自己的生活。


    「大部分時間是這樣沒錯!偶爾漢娜會送些食物和衣服過來,看需要也會停留幾天過來幫忙;前幾天你生病,她就住下幾天好照顧你,直到你病情好轉才走。」他停下手邊的工作,看向她的藍眸中別有所指。


    她會意,臉頰頓時飛紅,原來她身上的衣服不是他換的,看來他還滿君子的,不會趁人之危。


    見她雙頰飛紅的羞澀模樣,他忍不住微笑。


    「你常到村裏去嗎?」為了掩飾窘態,她連忙發問轉移話題。


    「大約一星期一次。」他開始拚裝散放在地上、已經幾乎成形的木材。


    「你是怎麽謀生的?」她實在對他很好奇。


    「你看到的。」他遲疑了一下,決定撒個小謊。


    「和村民交換?」她猜,貴族可能寧願選擇樣式更花俏庸俗的東西。


    「你很聰明。」間接的回答。


    「它們很受歡迎嗎?」她著迷的看著在他手上逐漸拚裝成形的東西。


    他偏著頭,稍微想了一下。「應該是吧!」


    「你並不想靠它們賺錢。」她肯定的說。


    「何以見得?」他揚揚眉,很好奇她怎麽會這麽想。


    「以你的手藝,你大可做出精致花俏的東西去迎合那些貴族的口味,賺進大把的鈔票,但是你卻寧可做出自己想做的東西,又不計較它們的價值,拿去和村民交換日用品,我敢說你換回的東西,肯定遠不及你做的家具有價值。」


    他理解的點點頭。其實他說以木工維生是假的,每年冬天短短的四至五個月的期間能做出多少家具,根本不可能拿去和村民交換;再說村民也不敢用身為領主的他所做出來的東西;他沒想到一個小謊言竟讓她想那麽多,不禁有些愧疚。


    「你為什麽那麽做?」誤將他的點頭看作默認,她提出疑問。


    「村民比貴族更需要我的家具。」他將頭轉開,順著她的想法回答,深深覺得自己陷入作繭自縛的窘境。


    「你的心腸真好。」她由衷的說。


    聽到她的讚美,他心中的罪惡感更深,開始懷疑他隱瞞身分是不是錯了?


    她無視他異樣的情緒,微笑地看著他。


    此時工作室厚重的木門傳來爪子抓扒的聲音,適時解救了他的困境。


    「是路克。」傑魯連忙開門,心裏從沒像此刻這麽感謝和她的對話被打斷,「它每次出去玩累了,就會自動回來,這時會抓門表示它要進來。」他解釋。


    門外果然是路克,厚厚的毛皮上覆著一層雪,口裏還銜著某樣東西。


    於妍伸手接過細看,路克則很規矩的先抖掉身上的雪才進屋裏。


    「是一隻鳥,看來是凍死的。」於妍看著手中僵硬的小東西,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憐憫的情緒。


    「看來路克是希望我們幫它做個墳墓。」傑魯也靠過來細看。


    路克彷佛聽得懂主人的話,同意的低吠幾聲。


    「它常這樣做嗎?」她看著傑魯拾起一個木塊稍微比劃一下,就著手在上麵挖洞,看樣子他是想為它做一副小棺材。


    「是啊!它的同情心太旺盛,幾乎每次發現什麽受傷的小東西都會把它們帶回這裏,給我添了不少麻煩。」他的口氣聽似抱怨,但臉上的表情可就不是那麽回事。


    「你不也喜歡照顧它們?」於妍失笑。


    「有這種狗,不喜歡也得喜歡。」傑魯有些發窘,黝黑的臉透著微紅。


    她忍不住偷笑,傑魯好像不喜歡表現他的同情心,可能是認為這樣有損他的男子氣概吧!


    「說說你自己的事吧!」他輕咳一聲,想轉移話題。


    於是,她開始敘述自己的媽咪、靜妮、以及在廿世紀的一切。


    那些他從來不曾聽過的事物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即使是憑空想像,但他發現她說的「故事」還真不是普通的有魅力呢!他針對自己不懂的名詞提出問題,於妍也盡可能的加以解釋,但仍不免詞窮,這時他也會體貼的一笑,繞過這個話題。


    漸漸的,她的話愈來愈少,表情也愈來愈憂鬱,因為她想起廿世紀的家人、朋友,她愈來愈想家——


    「雪什麽時候會停呢?」於妍輕歎,期待著春天的來臨,隻要一想到她完全無虞的坐在這裏說說笑笑,媽咪卻以為她已死去而傷心欲絕,她就高興不起來。


    「再過幾天吧!」傑魯輕描淡寫的敷衍漫應,雖然他也能理解於妍思親的心情,但他並不希望她離開,所以不喜歡提到這個話題。


    於妍沉默不語。


    一天的工作結束,兩人又回到與倉庫相連的小屋。


    傑魯扶於妍坐在床沿,他還是將她當成病人看待,不管到哪裏都不忘扶住她,然後他轉身去生火,經過一個白天,室溫已經下降許多。


    「你怎麽了?」她不習慣他的沉默。


    「沒什麽,我本來就不愛說話。」傑魯丟幾塊木柴到爐中新起的火苗上。


    「那你會覺得我吵嗎?」她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不會。」他很喜歡聽她說話,「先別下床,等我一下,我就回來。」見她又不安分的蠢蠢欲動,他出聲提醒她。


    於妍聽話的點頭,傑魯轉身離去。


    「路克,過來。」她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反正和狗玩又不用下床。


    懶洋洋的窩在爐火旁取暖的大狗聞聲站起,伸伸懶腰,張口打了三個嗬欠,然後才搖著尾巴緩緩地靠近她;她伸手撫摸它柔軟的毛皮,打從心底喜歡這隻大狗。「路克,你真是隻好狗,我想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的!」她忍不住輕喃。


    它半坐在地板上,享受她的碰觸,喉間發出滿意的呼嚕聲,一雙銀灰色的眼睛友善的注視於妍。


    「你真是靜不下來。」傑魯進門就見到一人一狗膩在一起的景象,他的語氣與其說是責怪,倒不如說是心疼。


    她沒有回答,因為看見傑魯手上那疊厚厚的氈子,吸引她的並不是他將氈子鋪在地上的動作,而是氈子上的花色,它們充滿樸實原始的美感。


    「這些氈子好美!是誰編的呢?」於妍籲了一口氣,讚歎的說。


    「村裏的婦女們編的。」他稍微挪動了一下家具,好讓氈子得以完全覆蓋光裸的地板。


    傑魯端詳一下地麵,確定沒有縫隙以後,才示意她可以下床。


    於妍得到指示,迫不及待的躍下床,踩在柔軟的地氈上,路克尾隨著站起。


    「謝謝你。」她由衷的說,心知他這麽做是為了她。


    「別對我說謝謝。」他覺得有點不高興,不喜歡她對他那麽客氣疏遠。


    她有些困惑的看向他那雙藍眸,那裏麵似乎隱藏著一種她不太熟悉的情緒,這是他第一次用那麽凶的口氣對她說話,她隻不過是道謝而已啊!


    「算了!」看到她困惑受傷的眼神令他不由得心軟,他放低聲音安慰她。


    「餓了嗎?我去準備晚餐。」


    「我也要幫忙。」雖然她甚至連生火都不會,但仍躍躍欲試。


    她那副蠢蠢欲動的模樣看在傑魯眼中真是可愛極了,他寵溺的一笑,自衣櫥中拿出另一雙毛皮拖鞋。「外麵沒鋪地氈,把拖鞋穿上。」


    其實她也沒幫上什麽忙,站在古式的爐灶前,她發現自己在現代廚房的那一套,在這裏根本派不上用場,她隻能乖乖的和路克坐在客廳的壁爐前烤火。


    傑魯用叉子叉了一塊好大的肉架在壁爐的火上烤,而於妍的工作就是不時幫肉翻身,免得烤焦。起先她是有點懷疑兩個人怎麽吃得完那塊肉,但是傑魯告訴她,那是為路克準備的,她不禁咋舌。


    「路克。」於妍伸手摟住路克的頸項,他們此時正一起坐在爐前的一塊氈子上。


    對她的輕喚,路克一點反應也沒有,雙眼直直盯住火上的食物,咽了口口水。


    「有得吃就不理人了,你好現實喔!」見它這副饞樣,她忍不住輕笑,伸手拍拍它的頭;見肉烤得差不多,她便將肉連叉子拿起,由於叉子附有木柄,因此並不燙手,隻見那肉一直冒煙並傳來陣陣香氣。


    路克見肉離開火,立刻湊上來。


    於妍連忙將叉子高高舉起,「不可以!路克!燙呢!涼了再給你。」她輕斥。


    路克見無法奪到肉,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下,拚命的搖尾巴,一臉討好。


    「你在玩什麽?」傑魯把食物端至餐桌,正巧看到她正在逗路克。


    「你有沒有刀子?」她沒有回答,隻是舉起那塊肉晃了一下。


    傑魯揚揚眉,默不作聲的解下腰上的小刀遞過去。


    「你自己不吃嗎?」他看著她細心的先切下一小塊肉喂給路克;它迫不及待的將肉一口吞下,不滿足的繼續搖尾巴。


    「等會兒再吃。」她連頭也不抬一下。


    「好吧!」見她玩得正高興,他決定不告訴她路克比較喜歡自己撕肉吃,免得破壞她的玩興。


    「想不想和你的家人聯絡?」他覺得還是主動出擊引起她的注意力比較好。


    「你有什麽方法嗎?」她隨口漫應,並不十分熱衷,因為根本沒辦法嘛!


    「你不想知道?」對她這種不如預期的漫不經心態度,傑魯頓時有些泄氣。


    「也不是,隻是連我自己都想不出可行的辦法……」她終於正色看他。


    「所以你覺得我也想不出方法?」傑魯揚揚眉。「我保證這方法絕對可行。」對她的不信任,他險些氣炸了。


    看看手上喂至一半的肉,她的表情有些遲疑。


    「直接給它,我們可以邊吃邊談,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可以再討論。」傑魯壓抑住心中的怒氣,好言哄她;他一向是個決策者,手下都隻是說一聽一,向來沒有討論轉圜的餘地,現在算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於妍聳聳肩,聽話的將剩餘的肉丟給路克;大狗一口咬住,滿意的搖搖尾巴,帶著它的食物往角落享受去也。


    她則乖乖的在餐桌前坐下。


    「可以說了嗎?」往嘴裏送進一口食物,她含糊不清的提醒他。


    深呼吸幾次,傑魯好不容易才平息下自己不被重視所引發的怒氣,盡量平心靜氣的說話:「你可以寫信。」他在心中說服自己,這隻是表示目前他的策略仍未成功,未贏得佳人芳心,有待努力!


    「在這個時代?唯一有辦法保存信件百餘年的就是銀行的保險箱。然而這個方法我想過,我自己沒有這個財力去租用它,至於你的經濟能力……不是我貶低你,要求你去負擔這筆費用太勉強,更何況也沒有立場要求你代我付這筆錢;即便你有能力又願意,到時要找什麽人幫我們把信寄出?這也是一個大問題。」


    「原來如此。」他心中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原來她之前早就想過了,「然而你將我視同外人,不與我商量。」即使能理解她的想法,傑魯仍忍不住不滿地道。


    「真對不起,但事實上就是你無法幫上忙。」於妍不甘示弱的反擊,慢著!他要幫她想辦法?這表示他已全然相信她了嗎?她心中不禁湧上一絲喜悅。


    「如果說我可以呢?」傑魯揚揚眉,決定扳回他在她心裏微不足道的地位。


    「怎麽幫?」想到一旦如此自己將成為他的負擔,她不禁皺眉,方才的興奮之情亦消失無蹤。


    「我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窮,而且我在蘇黎士銀行也認識一些人,這些事是可以辦到的。」他稍微透露了一些真相。


    「你的出身並不簡單是嗎?」依傑魯的外表氣質看來,與其說他是個木工,倒不如說是貴族較合適,難道……她頓時覺得胸口一陣悶痛。


    「沒什麽特別的。」傑魯輕描淡寫的試圖一語帶過。


    於妍深思的望著他,心裏有些莫名的複雜情緒,她不希望他是貴族,如果真是這樣,他們的身分相差太懸殊了,她應該要疏遠他才是。想是這麽想,但胸口一陣悶痛提醒她不知何時已付出的情感已無法收回;她決定裝作若無其事。


    意識到她的退縮,傑魯不禁對自己一時的口快而自責,明知她如此聰慧,實在不該在她麵前露出任何蛛絲馬跡,但已出口的話無法收回。「可以告訴我,你的想法嗎?」語氣近於哀求,他已經開始漸漸看清自己對她的感情。


    「我隻是在想該寫些什麽。」於妍隨口說個理由,沒關係,也許自己是一廂情願,傑魯也許隻是將她視同一個妹妹或是朋友而已。她痛苦的承認,自己真的喜歡上傑魯了,早在第一眼見到他、還有他的作品時;然而自己身上所背負的秘密,使她不敢奢望,如果她是清白的,那麽她還可以無愧的與他相戀,但是……


    也罷,於妍絕望的想,畢竟自己無法在這個時代久留,這個秘密可以阻止他對她心動,如此,受傷的就隻有自己,傑魯將可全身而退。


    傑魯清楚的看到她美目中流露的哀愁,他忍不住走至於妍身側,強勢的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別再想了,不管你在想什麽。」他霸氣但柔聲的命令著,因為她的表情令他極度心疼。


    於妍忍不住輕聲啜泣,她真的好害怕,怕當她說出真相時他鄙夷不屑的目光;以往她總是以活潑的外表包裝自己,絲毫不敢露出一些自卑自憐的情緒,她怕被排斥、被議論,那種不管到哪裏都會有的同情目光和指指點點,她已經不想再經曆一次。有誰知道她活潑的外表下其實有顆千瘡百孔易碎的心呢?


    「別哭,好嗎?」傑魯加重手臂的力道,將於妍緊緊圈住;她為什麽要哭?他們方才的話題不是他的出身嗎?然而依她的模樣看來,似乎是由於自身的緣故才哭的,難道她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嗎?但目前的情況似乎不容他多問。


    「乖,明天陪你去打雪仗好不好?」既然如此,就找些新鮮的事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實在不忍見她流淚,一顆心揪得死緊。


    她在他懷裏用力搖頭,眼淚鼻涕擦了他一身。


    「你報仇啊?我和你無冤無仇的,衣服也沒惹你,怎麽弄得我一身……」傑魯無奈的看看身上無辜的衣服,不知該哭還是該生氣。


    「活該!」於妍悶聲說,她實在不想抬起頭來;在他麵前失態令她覺得有些窘,而她的情緒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即使是令她痛苦十幾年的「那件事」,她也已習慣在短時間內控製自己的情緒。


    對她的蠻橫,傑魯不以為意,他反而高興她終於又恢複到以前的模樣。


    「起來吧!」他想換下身上的髒衣服。


    於妍再搖頭,伸手抱住他;在他懷中,有種安心的感覺,就算他不喜歡她,就算兩人不會有結果,她仍打算要「製造」一段美好的回憶。


    「乖嘛!至少讓我換件衣服。」對她第一次主動抱他,傑魯不禁竊喜。


    「原來衣服比較重要。」於妍立刻鬆手,離他遠遠的,但又隨即靠近,拉起他衣服下擺用力擦臉。


    「你又做什麽?」傑魯哭笑不得的看著她的動作。


    「擦臉啊!你沒看見嗎?」於妍故作優閑,正經八百的回答。


    傑魯見狀,忍不住苦笑搖頭。他換上幹淨衣服後,擰一條熱毛巾,正要為她擦臉,卻看見於妍早在餐桌前打起盹來,她果然是累了,他會心一笑。


    然而當熱毛巾一碰上臉頰,於妍立時睜開惺忪的睡眼。「不要吵啦!」她的語氣像是在趕討人厭的蒼蠅。


    傑魯失笑,輕柔的拭淨她粉嫩的小臉,然後將她抱起,輕手輕腳的放在臥室的大床上,轉身欲離去。


    「別……」經過一翻搬動,於妍被驚醒,正巧看見傑魯欲離去的背影,連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這床這麽大,我們可以一起睡,不會碰到的。」經過今天一整天的進進出出,她明了這石屋大是大,但也隻有一房一廳。像她這樣反客為主的占用唯一的床,令她心中有絲不安。


    「你相信我?」除非她認為他不是男人,否則怎能保證不會發生什麽。


    「睡沙發不是很不舒服?」對他的問題她避而不答,張口打個嗬欠。


    但美人在側,隻能看不能動也是一樣痛苦啊!傑魯不禁苦笑。


    「隨便你吧!」於妍揮揮手,翻個身就睡著了。


    看她那副毫無心機的模樣,傑魯發現好像隻有自己多心而已!難道是自己的魅力不夠,引不起她的戒心,他歎口氣躺在她身側,也許是由於床鋪的下陷,使得於妍向他這邊靠過來。傑魯認命的伸手擁住她,無奈的卻因身體發熱而一夜不能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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