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極為熟悉的臉向她微笑著,那笑容中包含著慈愛、親切及鼓勵;她彷佛又回到小時候,歡天喜地的奔向他,但那張臉卻在下一刻轉變為邪惡猙獰,四周在一瞬間陷入黑暗,他變成一隻醜陋的怪獸對她張牙舞爪,她心中的喜悅被滿滿的恐懼取代,他要來了,他愈來愈接近了,她心中不斷的有個聲音在對她如此說,而恐懼感也愈來愈高,黑暗中隻見怪物的身影愈來愈大,愈來愈近,逐漸向她壓下……


    於妍睜眼坐起,全身的冷汗及心中鮮活的懼意,和靜謐的夜形成強烈的對比。


    隻不過是個夢罷了!她試圖理智的說服自己,卻控製不住因恐懼而發抖的身軀。


    一隻溫暖強壯的手伸過來攬她的肩,是傑魯。她心想大概是床的輕微震動吵醒了他,卻不知他徹夜未眠,此時正以關切的眼神看著她。


    「怎麽回事?做惡夢嗎?」


    思及那個夢,於妍忍不住全身輕微戰栗,「沒事,隻是一個……夢。」她有些遲疑,卻仍努力的微笑,企圖掩飾不安。


    傑魯覺得此刻的她是那麽柔弱,令他想永遠地將她抱住好好嗬護;可是同樣的,她在這麽脆弱的時候卻不向他尋求安慰,這令他有些憤怒,因為覺得不被需要。


    「不隻是夢,到底是什麽事困擾著你?」他藍眸中顯示著非知道不可的決心。


    「真的隻是個夢。」她回避他的視線,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企圖多汲取些安全感,對於這件事,她寧願選擇遺忘,希望事情根本沒發生過,為什麽它又在夢中造訪她呢?


    「我是那麽不可信任嗎?」傑魯歎口氣,緊緊抱住她,安慰似的前後搖晃。


    「不是那樣的,對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人。」她連忙向他解釋。


    「隻是很重要的人?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他藍眸中布滿失望。


    「你從未提過你的背景。」她不敢承認、也不能承認心中的那股情感,隻好以別的話題引開他的注意力。


    「你不認為你是在和我交往,而不是同我的家世背景交往嗎?」


    「你不認為這樣比起來很不公平嗎?我的身世都告訴你了,但你卻什麽也不說。我對你的認識也隻不過是知道你為了自己的興趣而獨居在森林的邊緣,有股奇怪的貴族氣質,如此而已。」


    雖然明知她是故意要引開話題,但他正好可以趁此時向她表白自己的身分,將一切敞開來談,也許也可得知她的心結何在,「不想睡了?」看向她期盼的小臉,他下定決心。


    她點點頭。


    「真的想知道?」他心裏還是有點遲疑。


    於妍用力點頭,覺得自己的脖子快斷了。「你到底說不說啊?」她不禁嘟著嘴抱怨。


    她的模樣可愛極了,傑魯伸手輕捏她粉嫩的臉頰,「先答應我,不生氣。」他不放心的要她保證。


    「你有事瞞我?」她睜大美目,掙開他的懷抱。


    「你生氣了?」他藍眸中滿是擔心。


    「沒有,應該是……好奇吧!」


    「好吧!」他輕鬆的靠在鬆軟的枕頭上,伸手拉她。


    於妍順勢倒入他懷中,說真的,她還滿喜歡這樣靠著他!


    「我的本名不是傑魯,而是傑克亞.f.弗烈克.魯道夫,隻不過我目前並不用那個名字。」


    「你為什麽不再用那個名字?」她水汪汪的大眼中充滿好奇。


    「你真的沒生氣?」他仔細的端詳她的反應。


    「我該生氣嗎?就為了你隱瞞真名?」她反問,「生氣是最容易誤事的情緒了,被騙或被欺負的感覺就已經很糟了,還要花時間生氣,那不是幫著別人欺負自己?那種虧本的事我才不做呢!」


    「那是個很長的故事。」他嘉許的摸摸她的頭,繼續往下說。


    聽到他又拉回主題,她連忙豎耳傾聽。


    「魯道夫是個很大的家族姓氏,應該說是貴族吧!和其他的貴族一樣輕浮奢華,自己有領地,卻還經年累月的長住巴黎,隻為享樂而時時提高領土的賦稅,弄得民不聊生,我的父親魯道夫伯爵在外養情婦,而伯爵夫人也另有情人,社會風氣更是默許他們分別在公共場合和各自的情人出雙入對。」對於這種潮流,他十分不以為然。


    「連帶的,我那些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也變得輕浮,崇尚華而不實的東西;但我的父親在一次決鬥中被殺,隻因為對方說了一句不該說的實話。而我是長子,照理說該出麵為父親報仇,同那個人決鬥才對,但我實在不能苟同他的行為,即使他是我的父親。」他的語氣中充滿傷感與鄙夷,因為他實在討厭提起這段過去。


    「在他死後,我覺得我對這種貴族生活已無法忍受,再加上我的家人不但沒有因為我父親的死而反省,反而更變本加厲的沉迷於紙醉金迷的世界,所以我離開巴黎,選擇現在的生活。」他簡短的結束,並未說出目前的身分。


    依於妍對他的認識,她知道即使他說得如此簡略,必定還有更多沒有說出的部分;她對當時的潮流多少也有些認知,除了家人對他離家的不諒解及指責外,貴族們必定會百般嘲笑他是個懦夫,不敢為他的父親報仇。


    「你隻是堅持自己的原則罷了,是那些人不了解。」她忍不住出聲為他辯白。


    「謝謝天!你是真的了解。」他先是驚訝的看著說出這番話的於妍,然後就感動的一把將她摟住;以她的冰雪聰明,自然不難猜出他當時的情況。


    「所以,這也是你不願意做些華靡東西的原因之一。」於妍有些明白了。


    傑魯點頭,再也無法否認心中對她的愛意。


    「你的家人不曾來找過你嗎?」她以為他指的「現在的生活」是說當木工。


    「有找過,要不是為了領土繼承的問題,我猜,他們寧可將我當作家族恥辱,永遠除名。」說真的,他並不在意他們的想法。


    「你才不是恥辱,絕對不是。」她不禁心疼的伸手抱住他的腰,為他不平。


    「這是風氣使然,我們也無能為力。」他反倒安慰她。


    「但是就連家人都有這種想法,你不認為很可悲嗎?畢竟他們是你的親人啊!」


    「他們現在可巴不得我是陌生人呢!」他的語氣充滿嘲諷,但說的的確是事實,因為他的繼承權是無人可奪取的,即使他再怎麽「不孝」,仍是名正言順的領主,除非他死去,土地才會落入他母親的手中。


    「那你現在的身分?」她終於發現可疑之處。


    「目前——我是領主。」傑魯知道逃不過了,硬著頭皮招供。


    於妍抬起眉毛,不發一語。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他以為她生氣了,急忙解釋。


    「你該慶幸這是你親口告訴我的。」於妍慢條斯理的說。


    「為什麽?」見她如此平靜,傑魯反而一頭霧水。


    「如果由別人口中得知事實,我必定會生氣。」在她的想法是「自首無罪」;再說,早在他招供以前,她已自他周身散發的氣質約略猜出他的身分,如今頂多隻能算是「求證」而已,「你為什麽會住在這裏?」於妍提出一個疑問。


    「製作家具一向是我的興趣,但當上領主以後就比較沒空。春至秋季是農忙時節,雜務較多,進入冬季後就較平靜,事情就可以交由管事代理,因此每年入冬後至雪融的三至四個月裏我都會在這裏,一方麵製作木工,一方麵也脫離貴族生活。」如果可以,他還真希望能完全脫離貴族身分。


    「原來如此。你已經不在意了嗎?」被家人誤解,想必他也傷心過很長的時間。


    「是在意過,也曾想過放棄繼承,和他們切斷關係。」他承認。「但是生活還是要過,不能為他們放棄我自己的生活。而且如果我不繼承領土,換作其他人統治的話,隻會讓農民們更加活不下去,倒不如由我管理,酌情徵稅,如此人民既可溫飽,也不會怨聲載道。」傑魯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現在快樂嗎?」於妍深深的被他的話感動。


    「是的,現在的我非常快樂。」他深情的望著她。


    於妍會意,一張俏臉登時飛紅。


    「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他舊話重提。


    「我——」她欲言又止。


    「這麽為難嗎?」他誤解她的意思,禁不住苦笑。


    「不是的。」於妍極力搖頭否認,急欲澄清。


    「如果是我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請你明說。」他不想做個不知進退的人。


    「不是的!不是、不是……」於妍拚命搖頭,淚水奪眶而出。


    她承認自己的確愛上他了,否則怎會如此心痛?既害怕不說出真相會使他誤解,更害怕秘密一旦說出,那雙藍眸中的款款深情將被極端的輕視和惡意的嘲諷所取代,果真如此,她將會心碎而死;然而說出事實的真相已成為必然,她再也無法逃避。


    「請你安靜的聽我說一個故事。」她閉上眼睛坐直身體,刻意的和他保持距離,生怕一睜開眼,會泄露出心中滿溢的哀愁。


    即使閉上眼,她臉上哀傷的表情仍令傑魯十分心疼。


    「很久以前有個小女孩,她原本有個幸福的家庭,有愛她的爸爸媽媽;隻是,在她七歲那年,一切全變了。」她必須停下來讓自己喘口氣,否則那股壓在心頭濃濃的恐懼恐怕會令她窒息。


    「那天晚上,她最親愛的媽媽不在家……」她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那麽遙遠,就像是從天際傳來的一樣。「而她親愛的父親喝得爛醉,闖進她的房內強暴了她。」她咽下喉中欲嘔的感覺。


    「後來她才知道她的父母狠狠吵了一架,母親離家出走;此後五年,她完全沒有再見到她的母親,而在這五年中,她的爸爸——」她覺得喉頭有硬塊梗著,她努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她的爸爸從未停止對她的強暴,以各種你所能想像的方式,而且是每個晚上。每當入夜時分;她就恐懼得無法入睡,但她甚至小得不知怎麽逃。」她開始覺得那聲音不再是自己的,反而比較像是陌生人在說話。


    「最後,她的導師發現她懷孕了,這件事才沸沸揚揚的渲染開來,而在事情被公布的同時,她的父親因受不了外界的指責而自殺,至於她的母親由媒體得知這件事以後才終於出麵帶走她,帶她去墮胎,為她改名。」她覺得自己有些虛脫,但仍堅持的說完。


    「往後數年,她做了好幾年的惡夢,受盡各種指指點點、同學的排斥、輕視的嘲笑,也看過很多心理醫生,好不容易才可以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抬頭挺胸的過活。」她停頓了一下,迎接她的是令人難堪的死寂,回想起那段日子裏受的屈辱,緊閉的眼皮下,淚水終於無法遏止的流下。


    「那女孩就是——」於妍努力的以幾乎無法控製的聲音說出最後一句話。


    一隻溫暖的手輕按住她的唇,阻止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另一隻手則緊握住她冰冷的雙手。「你為什麽不睜眼看我?」他十分溫柔的問,生怕驚嚇到她。沒想到她竟然經曆這種事,他真恨不得能親自手刃那個狼心狗肺的父親,然而這股怒氣他無法發泄,因為此刻更重要的事是安慰已如同驚弓之鳥的她,現在隻要他表現出一絲怒氣都會嚇著她。


    於妍不敢睜眼,生怕看見的景象會完全粉碎自己那顆已支離破碎的心,她怕再受傷,她十分清楚自己絕對無法承受他的轉變。


    「我有那麽醜嗎?」他故意打趣道。


    於妍搖搖頭,困難的睜開眼睛。


    「如果我遇到那個女孩,我會告訴她,她其實是個十分美麗可人的女孩。」傑魯將她的雙手拉至心口貼住,十分誠懇的說:「我還會告訴她,我看到的是一個十分完美的女孩,而我隻相信我所見到的,我會告訴她我愛她,這份愛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而且我敢說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她。」他不再隱藏藍眸中的柔情。


    在她模糊的視線中,她並沒有看見她所預料在他身上會流露的憎惡,這已使於妍心存感激,再加上他說的一番話,令她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地滴落在覆住她唇上的那隻溫暖大手上。


    「那女孩是你,是不是?你一定很辛苦吧,要一個人背負這種事。」他深情的目光中含著憐惜。


    她再也忍不住,撲向他懷中放聲大哭,彷佛要哭掉這幾年來的恐懼委屈及傷痛。


    他則溫柔的擁她在懷,輕輕的、安撫的拍著她的背,「我就這麽不能讓你相信嗎?在你眼中,我是那麽膚淺的人嗎?」


    於妍抬起紅腫的雙眼看他,搖搖頭。


    「嗯!眼睛腫成這樣實在不好看。」他乘機對她評頭論足。


    聽到他說出這種話,她忍不住掄起拳頭捶打他;傑魯也不甚在意,隻是加重了手臂的力道,使兩人的距離更加貼近。


    「不要啦!好髒喔!」她不好意思的指指方才「不小心」擦在他上衣的一灘濕。


    「喂!這可是你自己弄的呢!」他有些啼笑皆非。


    「好嘛!幫你擦啊!」她濃濃的鼻音中滿是不懷好意。


    於妍拿起床單就往傑魯的上衣一陣亂抹,傑魯則笑著閃躲,混亂中,傑魯抓住她的雙手,並將她壓倒在床上,嚐試以自己的身體壓住她亂扭的嬌軀。


    「別再動了。」他忍不住輕聲命令;在他眼中,雙手被壓在頭頂上方的於妍是極富誘惑力的,再加上她不經意的扭動,更撩起他體內深沉的欲望。


    察覺到傑魯逐漸僵硬的身體及眼中流露的情欲,於妍下意識的停下一切動作。


    果然,她還是害怕的,傑魯心想,倏地令自己離開她的身體,他不想強迫她,不是他不想要她,而是他希望能先幫她克服這方麵的恐懼。


    「天亮了,你要再睡一會兒嗎?」他看看窗外透進的曙光,想起兩人自深夜起就沒合眼的事情。


    「傑魯,你對我沒興趣嗎?」雖然在她內心深處仍對「那件事」心懷恐懼,因此對他的「君子行為」多少有些心懷感激;即便如此,她仍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魅力。


    「你還沒準備好,不是嗎?我不想強迫你。」傑魯淡淡的說。


    聽見他直率的回答,於妍不覺臉紅。


    倏的,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什麽是『媒體』?」


    「就是經由文字、影片轉播等方式報導每天發生的大事。」於妍沒有說電視,因為她知道他不懂。


    「影片……」傑魯沉吟許久,「你剛才所說的影片,是指影像連續顯影嗎?」他表情凝重;其實他認識一個科學家朋友,目前他正在從事要將人的影象利用光的一瞬間殘影記下來的研究,好像每每遭遇瓶頸,在他們的通信中,他常向自己訴苦說這研究有多困難,幾乎要教他少年白頭。


    「是啊!在我們的時代已不隻停留於靜止的平麵影像,已進步至會有連續動作的影片。」她小心翼翼的回答,怕又要被他當作瘋子了。


    其實在心裏,傑魯已隱隱約約的相信於妍真如她自己所說的是來自廿世紀,因為他本來就不是食古不化、不相信時代會進步的人,再加上於妍說起那個時代的事總會細心的連事情的源頭一並說明;一個瘋子豈能將她幻想的事說得如此詳盡、幾乎天衣無縫,由此看來,她並不真如他所想的是個精神病人。


    但也許是由於潛意識裏不想失去她,而將她當成不正常的人是唯一令他覺得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的方式,就好似一旦承認她是「未來人」的話,她就會自他身邊消失一般。


    「你是真的來自未來。」他的語氣是肯定的,但眼神中帶著些許掙紮。


    「你相信我了?」於妍有些驚異,不知何故,也不知自幾時起,她開始覺得傑魯相信與否已不再那麽重要了。


    「對不起。」被別人懷疑,她心裏肯定不好受,但她和自己在一起時仍絲毫沒有不悅之色,天曉得她內心有多苦!


    「我知道。」於妍不在意的笑笑,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睡吧!你從半夜被惡夢嚇醒後便沒睡了。」帶著濃濃的內疚與憐惜,傑魯心疼的哄她。


    「那你要陪我喔!」於妍口齒不清的要求保證,她的確是倦了。


    「好。」沒有回答,看來她已進入夢鄉;傑魯愛憐的注視她熟睡的無邪臉孔。


    路克不知何時靠在他身側輕輕磨蹭著,他轉頭看著自於妍來了以後就「投奔明主」的大狗,它正關心的盯住於妍的睡臉。


    「以後要好好守護她,知道嗎?」


    路克以同意的低吠回應,彷佛它真的聽懂似的。


    於妍迷迷糊糊的摸索她的大布偶,不料手一伸出,卻被一堵堅硬厚實的肉牆擋住,她帶點困惑的睜開惺忪的睡眼,一個男人!她嚇得坐起身來。


    呆了好一會兒,她混沌的腦子終於稍稍清醒,認出身旁躺的男人是傑魯;早晨除去賴床的習慣外,在初醒的片刻,她的腦筋向來是停止運轉的,半晌才會清醒。


    又過一會兒,她才想起自己目前的處境,想起昨夜對自己身世的剖白,還有他的包容溫柔,以及他終於相信她來自廿世紀,她心中忍不住泛上一絲甜意,再想起傑魯的那句「我愛你」,喜悅的小臉忍不住湧起一抹微笑。


    見他規律起伏的胸膛,於妍知道傑魯仍在熟睡,這可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呢!雖然他沒有對她做出什麽舉動,但可不代表她會「禮尚往來」、約束自己不安分的手,她打算趁這機會好好研究一下傑魯。


    幾乎每次見他,他的濃眉老是皺著,但睡著時眉毛倒是舒展開來,她伸出手指順著他眉毛的線條,有一下沒一下的劃著,嗯!感覺滿舒服的。


    經過一夜,他原本光潔的下巴紛紛冒出短短的胡髭,看起來一點點、黑黑青青的,她帶著好奇伸手摸了一下,啊!頂紮手的呢!於妍的小手被刺了幾下,連忙收手,淘氣的吐舌;她從來沒在一大早見過男人,尤其是還未修飾過自己「門麵」的。


    於妍再度伸出「魔爪」探索他胸膛,很驚奇的發現濃密的柔毛,然而它們仍掩蓋不了其下糾結肌肉的紋理。他的身材頂好的嘛!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但是這個時代,男士們是不作興上健身房的,他又不是武士,那麽這副好身材又是怎麽來的呢?她想了一會兒,結論是:做木工練出來的!再說他身為領主,平日必定也受過不少很「魔鬼」的訓練吧!她繼續順著胸膛上的毛向下摸,直至腰際,它們都沒有間斷,隻是逐漸變稀疏而已,她的手停在他的小腹上,顯得有些遲疑,應該不能再向下了吧?她悄悄的對自己說,卻同時聽見一聲悶笑。


    她驚慌的看向傑魯,卻迎上一雙帶笑意的藍眸;於妍頓時覺得雙頰發燙,慌亂的收回手,「你醒啦!」她的聲音細如蚊鳴,幾不可聞。


    其實他早就醒了,在她嚇一跳坐起的時候,他想看她的反應,於是故意裝睡,沒想到她還頂大膽的,乘機上下其手,大吃他的豆腐,她柔軟的小手在他身上移動所引發的感受幾乎令他無法控製自己,想把她壓在身下好好親熱一番,然而他亦十分明了她此刻的大膽並不代表她對男女之情已毫無芥蒂,因此隻好隱忍不發,獨自忍受欲念的煎熬。


    她的小手停在傑魯的小腹邊緣;猶豫顯示出她的羞怯,使他不禁眯眼偷看她此刻的表情。而於妍那種想看又不敢看,想伸手卻又不好意思的表情,終於令他忍俊不住,悶笑出聲。


    「還滿意你摸到的嗎?」他好喜歡看她臉紅忸怩的模樣,忍不住開口逗她。


    「你是什麽時候醒的?」於妍倒抽一口氣,不禁哀叫出聲,連忙拉起被子往臉上一遮,隻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啊轉,顯得十分難為情。她真恨不得能立時挖個地洞鑽進去,或是變成隱形人算了。


    傑魯開始放聲大笑,她的反應實在太有趣。


    她索性把整個頭埋進被窩裏,但棉被裏好悶,她連忙把頭探出來透氣,見他仍在笑,她沒好氣的用力瞪他,「有那麽好笑嗎?我不理你了!」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撒嬌語氣,但傑魯注意到了;他很滿意她的語氣,這表示她多少還是在意他的。


    「你不是說要陪我玩雪?」於妍急於脫離窘境,連忙提醒他曾做過的保證。


    「雪還沒停。」傑魯下床,一把拉開窗簾,很滿意眼前所見,這表示她將會在他身邊多留數日。


    「好美!在台灣根本看不到雪,除非是在高山上。」她隨後跳下床站在他身側,欣賞麵前的雪景。


    傑魯拿起大衣披在她隻著睡衣的身上。


    「那你呢?」她指指傑魯單薄的睡衣睡褲;享受著大衣傳來的陣陣暖意,她知道他對她的嗬護,這令她覺得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別而受重視的,她十分珍惜這份感覺。


    「我習慣了。」傑魯習慣性的以大手摟住她的腰。


    「在台灣,每當合歡山下雪,就會有蜂擁上山欲賞雪的人潮,還會塞車呢!」她舒服的靠在傑魯身上,兩人就這樣互相依偎著站在窗前看雪。


    「雪很稀奇嗎?」他順著她的話問。


    「也許沒那麽稀奇吧!然而身處熱帶小島,要看到雪著實不易,因此對雪總有股說不出的憧憬,好像那是件極了不起的大事。」


    傑魯聞言,微微一笑。


    「對了,既然你是領主,那麽漢娜是你的仆人嗎?」她想起這個曾令她猜測身分的女人。


    「她是我的奶媽,也可以說是在所有人中最了解我的人,對於我的決策和生活方式,她總是會公正的發表意見,就連決鬥的事,她也獨排眾議,完全的讚成。」對漢娜,傑魯心中懷有些許敬重。


    「這麽說,你的價值觀大多是受她影響的?」


    「可以這麽說,我的父母幾乎沒有花多少時間在我身上。」


    「我什麽時候能見她?」對這個時代裏能養成獨特價值觀的人,她倒是十分好奇。


    「至少今天不能,也許過幾天。」傑魯指指窗外紛飛的大雪。


    她點點頭,順從的讓他扶坐至壁爐旁的搖椅上坐下,路克立時搖著尾巴湊上來。


    於妍伸手撫摸路克的頭,雙眼卻盯著正在生火的傑魯,看他熟練的堆起木柴,熊熊的火焰立時竄起,和自己比起來,他生火的技術真是太好了。


    「我老是學不會。」她指著火光。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動手的。」言下之意,這種小事根本不勞她動手,「可惜你不能留到春末。」在她還未消化完心中的感動時,他又開口。


    「有什麽好玩的嗎?」她覺得他反常的多話。


    「春末在城堡中有市集舉行,十分熱鬧……」他用了許多話去敘述市集的繁華及商品的繁多,試圖吸引她;如果可以,他十分希望她能永遠留下。


    她承認他的敘述十分吸引人,然而——「我還是得回去的。」


    「至少多留一段時間。」他懇求。


    「我會考慮的。」


    兩人之間一時又陷入沉默中。


    接下來的數日,兩人絕口不提廿世紀的種種,彷佛已經將此事遺忘似的,全心享受著隻有他們的二人世界。


    傑魯對於妍仍是嗬護備至,路克也常守在她身旁,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平靜和諧,就像什麽事也不會發生一般。


    於妍做惡夢的次數逐漸減少,也許由於舊事重提的緣故,在一開始的幾天她著實做了許多惡夢,然而每次夢醒,總有傑魯的溫暖懷抱提供安慰,令她愈來愈依戀他。


    她覺得自己已愈陷愈深,到無法自拔的地步,此時的她根本已無法下決心催促自己趕快想辦法回廿世紀,隻因她不想離開他。


    寧靜甜蜜的生活不能令她安心,即使傑魯總是對她溫言軟語,而漢娜在見到她後也表示完全的接納。


    「我無法決定去留。」終於,於妍再也無法承受矛盾的情緒,向日益親近的奶媽漢娜傾訴,不知怎的,她總覺得漢娜能令她十分信任,令她想親近她。


    「你想得太多了。」漢娜慈愛的拍拍她的手,她極為欣賞這個來自東方的美人。


    「我害怕這一切隻是夢,怕會發生意外拆散我和傑魯,怕我的付出得不到回應。」她繼續說出心中的恐懼,美目流露強烈的不安。


    「但是你愛他。」漢娜指出事實。


    「是的,但是——」於妍不安的承認。


    「既然愛他,就該放膽相信他,愛情多少需要孤注一擲。」


    「我害怕沒有結果的愛情。」她怕那股未知的力量會再出現將她帶走。


    「愛情不注重結果,而是過程。對愛過的人而言,甜美的回憶比悲哀的結果重要。」


    「是啊……與其為未知的未來憂心,倒不如努力營造相處的時光。」於妍若有所悟的呢喃;漢娜說得對,是她太在意自己會受傷,因而恐懼地忘了怎麽去愛,而一直付出的傑魯老是得不到自己的對等回應,必定十分傷心,她實在太過自私了。


    「聰慧的女孩。」漢娜嘉許的拍拍她的手,「相信傑魯的意誌,你們之間也許會有波折,但一定能獲得圓滿的結果。」漢娜微笑。


    於妍極為不解,一頭霧水的看著她。


    「你自遙遠的時代前來追尋的東西,到最後一定屬於你,隻要有耐心。」漢娜語帶玄機。


    「我不懂。」於妍想要求漢娜解釋。


    「你會懂的,隻要一直相信傑魯。」漢娜別有深意的笑了,繼續手上的編織。


    於妍似懂非懂的點頭,在心中下了個重大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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