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周舒侗彎了彎眸,輕笑道:「原來不是學,小娘子這樣哼哼唧唧,真和豕叫無異,是我誤會了。」


    蔣方儀氣得胸口發疼,兩手捂在胸前,語氣氣到發抖道:「阿圓可真沒半點假話,周娘子果真可怕。」


    周舒侗哦了聲,一點也不介意被人說可怕,笑吟吟問:「那阿圓有沒告訴你,我如何可怕?比如……不高興了就打人巴掌。」


    說著,周舒侗故意揚起右手,轉了轉手腕。


    蔣方儀嚇得連退兩步,磕磕巴巴道:「你、你、我、我乃永興坊裏正家的蔣二娘子,你敢。」


    周舒侗哦了聲,一臉認真分析道:「裏正啊,比我父親還低幾級,倒也不是不可以打。」


    蔣方儀一臉不敢相信,這個周家大娘子,到底是什麽虎狼之輩。身上沒二兩肉,竟動不動想打人,還敢打官家子女。太可怕了,阿圓可真是半點沒誇大,她這個阿姊簡直可怕。阿圓這兩年定沒少在她這受委屈。


    越想越怕,蔣方儀搬出他們全家都敬重的姑母,道:「我姑母乃曹國公夫人,你、你敢……」


    周舒侗看出對方不過就是空架子,幾句話就把她嚇得眼紅紅,頓時覺得沒意思。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她一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也不好太欺負未成年人。


    輕輕捏了捏她肥嘟白嫩的臉蛋,笑道:「蔣小娘子還小,以後可得謹記,切不可盲目替人出頭哦。」


    被她一捏,蔣方儀強忍著的眼淚忍不住了,滴答滴答滾落,卻仍倔強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怎麽都沒想到,好好的出來走走,竟被周舒侗這般折辱,心裏是既難受憤怒又害怕後悔。阿圓早告訴自己她家阿姊可怕,自己不應招惹的。


    掌櫃的怕兩位貴女真在他酒肆鬧起來,忙上前緩和:「兩位小娘子,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他這話也給了蔣方儀台階,弱弱看了周舒侗一眼,帶著哭意說道:「不與你這般見識,此處讓予你待。」


    說完,吩咐婢子付銀錢,自己頭也不回,快步離開。


    周舒侗看著那慌張的背影,心情甚是愉快。來到這世界後,雖說有糟心的繼母和繼妹,但對比前世,這日子可真是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前世,為了養活自己和家人,每天辛苦工作,賺取的那點工資卻仍不夠母親剝削。她知道自己就是別人口中的樊勝美,父母、兄長,就像長在她身上的吸血水蛭,但凡還有一滴血,都要吸幹壓淨。沉重的包袱一背就是五年。多少次,她想和家人斷絕關係,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但那點該死的血緣關係責任感,讓她一次次忍讓妥協。


    每次都告訴自己,再忍一次吧,結果就是一次接一次。


    想起穿越前一晚,她還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十一點,整個人累到有氣無力頭重腳輕,回家簡單洗了個澡躺在床上都覺得自己快死了。她一定是累死了,所以才會穿到這世界來。


    於她而言,這真是太好了。解脫了前世的束縛,又獲得了重生的機會。而且在這個世界,她有著良好的出身,衣食無憂,經濟富裕,活得可比前世肆意多了。


    不過周舒侗這份愉快,在聽到掌櫃的跟蔣家婢子要二兩銀子後,沒了。


    側身看了看蔣小娘子那一桌,不過涼碟小食一壺不知道什麽飲子,竟然要二兩銀子。自己方才點的菜那麽紮實,忽然有點不敢想要多少銀子。


    「阿翠,這酒肆的膳食怎麽這般貴?」周舒侗怕被掌櫃聽到,低聲問。


    「娘子,這悅家酒肆的東西在永興坊就是頂貴頂貴的。」


    周舒侗暗叫了聲糟糕,她今日約莫帶了二十兩銀子出來而已。


    不過由不得她多想,她點的東西,很快陸陸續續端了出來。看上去十分可口。周舒侗美滋滋吃起來,邊吃邊稱讚。


    享受美食的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和蔣小娘子的那番對峙,全被幾個人看了去。


    她不知道,在圍幕圍起來的那一角,其實是有人的。


    身著便服的沈嘉遠盤腿胡坐在榻上,雖然看不清外麵講話的小娘子,但對話可全聽了去。原本陰鷙的臉,有了一點笑容。


    這個周家娘子,有點意思。


    他隱約有些印象,前世周閣老也是有意送女兒進宮的,後來……好像是女兒出事了,最後不了了之。如果前世周娘子也進宮,想必他也不會選呂相之女為後,讓呂相勢力做大,到最後,百官甚至隻知有呂相而不知有皇上。


    且那呂相之女實在無趣,動輒跪在他麵前,求他不要殺這個不要殺那個,一副賢後做派,倒顯得他嗜血殘暴了。


    沈嘉遠勾唇,冷笑,他覺得前世的自己還是太仁慈了。


    不過前世周家娘子是出什麽事?沈嘉遠想不起,前世他對周家關注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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