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能這般輕易如她意,沈嘉遠故意道:「朕的賞賜,可從來不是想要就給的。」


    周舒侗笑,乖巧點了點頭。可不是麽,小祖宗越來越有自知之明了。


    「不過既然皇後開了這口,也不是不可。隻是……」沈嘉遠把話停在這,勾了勾唇。是譏笑,也是自嘲,甚至在心裏喊了聲荒唐。


    就在剛才,他想說‘隻是有個問題困擾了朕很久,皇後若是能幫著想個法子,朕便如你所願’。


    荒唐,太荒唐了,他竟然想把困擾了一年多之久的明年大旱問題拿出來和她商議。他選的這皇後就算再不一般,也不過是個常居深閨的娘子,不可能比工部知道得還多。


    定是自皇後進宮以來,他和她走的太近,越來越下意識遇到困惑就與想與她說。想到這,沈嘉遠臉沉了沉。


    依賴是不會存在在他生命中的。


    周舒侗一直等著他把話說完,等了半響,卻看到小祖宗變臉了,暗叫不妙,訕訕笑道:「陛下若是覺得為難,我也理解。」


    別隻是了,不想給就別給,她可不想和小祖宗談條件。每次小祖宗和自己談條件,都是不對等的。


    聽出她想越過這個問題,沈嘉遠更不樂意了,眼眸一眯,釋放危險信號。


    周舒侗心咯噔了下,忙又讓人去端水果冰沙。


    多吃點冷的東西,下下火。


    這次端上來的是另一種水果味,沈嘉遠黑著臉吃下。邊吃邊暗暗自我催眠,皇後就是想借吃的向他賠罪,不是他想吃。


    連吃兩碗冰沙,周舒侗有些受不了,吃了幾口就停下了。


    她才停下,沈嘉遠就一眼瞪過來。


    周舒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隨便找了個話題,道:「這天可真熱啊。」


    沈嘉遠冷哼了聲,重重放下已空空的碗,冷冷道:「皇後整日躲在兩儀殿內,這天再熱也影響不了。」


    周舒侗:喲喲喲,你看你看,小祖宗又使性子了。現在她是說什麽都錯了嗎?


    「都一個多月沒下雨了……」


    周舒侗:嗯,可不是麽,上次下雨,還是場暴雨,把她給淋病了。唉,狗皇帝可真難伺候。下雨,犯頭疾,心情不好。不下雨,也心煩氣躁。


    「再這麽下去,怕是要發生旱情……」


    周舒侗:???什麽?上升到旱情??去年整個夏天不也才下了幾場雨嗎?也沒聽說大梁哪裏出現旱災。再說,這沒下雨的不過是長安,其他地方說不定暴雨連連呢。


    「地方已經多處有官員上報,當地久不下雨,怕是會對今年的收成有影響。」


    他一直往下念,周舒侗不由眯了眯眼,帶了點困惑看向沈嘉遠。狗皇帝進入碎碎念模式了?


    與她困惑的目光對視,沈嘉遠察覺到自己說多了,可開了這個頭,他真的不想停下來。前世的那場大旱,對他造成的陰影太大了。一閉上眼,就是那屍骨遍野的場麵。也是那時起,他的失眠症變本加厲,幾乎到了夜夜無眠的地步。


    可這一切的一切,他無人可說。


    周舒侗更困惑了,小祖宗雖然依舊繃著臉,但她竟覺得,今日的他好像有點不一樣,氣勢蔫蔫的……莫不是這天氣熱,把他也給熱枯了?


    「皇後,你知道大梁最嚴重的那次旱災嗎?」


    沈嘉遠再開口,周舒侗抖了下,心道:從碎碎念轉入隨即提問模式?


    周舒侗小心翼翼搖了搖頭,不知道說沒聽過,會不會惹到小祖宗。


    小祖宗視乎真的給熱蔫了,難得的沒暴跳如雷,隻是自嘲扯了車嘴角,道:「不知道也正常,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百年前,大梁也是久旱沒雨,不僅莊家幾乎顆粒無收,百姓為了能喝一口水,拿刀相向的更是不少。餓死,渴死,鬥毆至死數萬百姓。


    那是被大梁史官計入史冊的建國數百年來最嚴重的災害。


    這個‘最嚴重’,在他登基的第十年,被刷新了。


    周舒侗:莫不是接連來炎熱的天氣,讓小祖宗擔心百年前的旱災重演?


    這麽想倒有些明白他今日為何蔫蔫的了。性格再暴戾,他始終是皇上。讓她沒想到的是,笑祖宗竟然還是位心係大梁百姓的皇上。


    唉,想他小小年紀就被迫坐上這位子,承受著超出這年紀該承受的壓力,也是不容易。


    周舒侗心軟了幾分,一時衝動,和他說起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書《天工開物》裏所記載的,古人是如何修建水渠分流引水,完善農業灌溉體係,選擇合適的作物耕種並改進農耕技術。


    沈嘉遠越聽越津津有味,也越聽越目瞪口呆。


    這樣的神書,為何沒有收進藏書閣?皇後又是怎樣的機緣巧合得以一讀的?


    沈嘉遠問出自己的困惑,一股腦憑記憶說了一堆的周舒侗有那麽一瞬間懵了,不知道該如何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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