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沈嘉遠挑了挑眉,問:「莫不是不能說?」


    周舒侗深吸了口氣,方才的慌亂已經壓下,幾秒鍾的時間,她想好了如何往下說,笑道:「陛下可知,母親去世那年,我曾在元真觀住了半年。在那居山的半年,我曾遇一老者,這些便是他與我說的。不然任憑我翻爛書本,怕是也理解不了這麽透徹的。」


    沈嘉遠點點頭,認同她所說。


    周舒侗臉嘴角不受控製抽了抽,在心裏罵了句狗皇帝。若不是前世她是在農業學校裏讀財會專業,今日能說的出這翻話?謙虛讚她一句怎麽了?


    怕他要自己協助畫人像找出此人,周舒侗搶先補了句,帶了點遺憾說道:「可惜當年他已是百歲老人,幾年過去,怕已是不在了。」


    「來人,傳筆墨。」沈嘉遠忽然站起身,急匆匆朝外麵伺候的宮婢吼。


    周舒侗:咯噔。莫不是真要她把人畫出來吧?


    宮婢雖然也覺得兒很突然,但還是急匆匆去準備筆墨,與案幾一起端了進來放到他跟前。


    沈嘉遠一把推向周舒侗,道:「皇後快把這神書內容寫下來。」


    周舒侗鬆了口氣的同時心情沉也沉了沉,到底是明白了,她給自己挖了怎樣一個坑。


    她不會文言文,雖然當時讀的時候,書是文言文,但她也不過是理解了裏麵的內容,並不是把原文背下來。故而沈嘉遠要她寫,她也隻能硬著頭皮,用很直白的話寫下來。


    沈嘉遠大有不寫完就幫她停下來的架勢,故而哪怕早已過了暮食的時辰,兩儀殿內也無人敢去問是否要傳膳。


    差不多到戌時,周舒侗手都寫廢了,也餓的前腰貼後背,才總算勉強寫完。


    沈嘉遠在她寫的時候,就在一旁看著。從一開始詫異她的用詞,到最後滿心思都沉浸在文字中。等到徹底寫完,他捧著那疊厚厚的紙又細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才把它們遞給李內侍,並鄭重吩咐道:「你親自抄寫一份,明天我要給工部尚書看看。」


    李內侍小心翼翼捧果皇後親筆書寫的那疊紙,恭敬退到外殿。


    周舒侗弱者手腕,小聲問:「皇上,可以傳膳了嗎?」


    她是真的餓到發慌了,也暫且不去怨恨狗皇帝讓她默寫了一本書。


    沈嘉遠念她今日立了一大功,不僅點頭,還讓人去告訴尚食局,暮食準備的豐盛些。


    周舒侗撇了撇嘴,心裏暗道,她兩儀殿的夥食,能不豐盛嗎?每日都是阿翠或知書親自去報菜單的。


    沒多久食案端上來,看清菜品後,沈嘉遠神色有些複雜,幽幽看了周舒侗半響。


    方才他真是多此一舉,這女人對吃如此執著,又怎麽會虧了自己。瞧這兩儀殿的膳食,可比他太極殿的要豐盛多了。


    周舒侗看出他這一眼的意思,羞澀笑了笑,小聲問:「可還合胃口?」


    「合極了。」沈嘉遠一字一字咬牙說出,看在她寫了半日字的份上,不再刁難。


    周舒侗難得在沈嘉遠在的時候舒服痛快吃了一頓,沒被他挑三揀四,也不用保持笑臉哄他,隻顧低頭猛吃。


    沈嘉遠看著一個餓虎進食般猛吃的皇後,嘴角不受控製抽了抽。


    這女人的生命中,吃喝睡是不是最重要?暮食不過晚了兩個時辰,就如此沒形象。哪個人在他麵前,敢如此放肆?也就她了。


    翌日早朝後,沈嘉遠特意把工部的人留下,把李內侍抄寫的那份書稿給他們傳閱。大夥看後,每個人臉上震驚的,猶如晴天被雷劈。特別是工部尚書吳德,比前些年發現銀礦還激動。都著手問皇上,這書是誰人所著,還不斷說這人是天才,應招他入朝。


    沈嘉遠聽得不耐煩,若是能招入朝還用等到他提醒?


    他一臉不悅,冷冷道:「吳尚書這提議好,不如早點去見閻王,也許能追得上這先去者的腳步。」


    吳德尷尬閉上嘴,很是遺憾,這樣的能人,竟然沒能在他活著的時候結識。可惜,可惜。


    沈嘉遠又道:「好生研究此書內容,明日必須給朕一個如何提高明年春耕收成的建議。若說不出來,工部人人問責。」


    剛還滿臉喜悅的工部幾個臣子,聽到這話,馬上緊張起來。


    回到工部衙門,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圍在一起,細細研究書中所記載的各種如何因地製宜修渠引水之法和提高作物產量的耕種之法。


    而太極殿內,沈嘉遠則翻閱著周舒侗手抄的版本。越看心越歎,這《天工開物》可真是神書,每看一次都忍不住驚歎。一字一句,都能給人啟發。


    皇後這次,是真的立功了。離明年夏季大旱還有一年時間,不知道研究透徹這書中所記載,是否能找到減輕災情之法。


    既然她想他在周旺大婚那日給周府掙幾分排麵,就給吧。於他而言,不過是吩咐一句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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