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和宮人們都垂著頭,不敢看皇後這狼狽樣,生怕冒犯。


    周舒侗昂首看著沈嘉遠,態度不卑不吭,等著他發話。


    沈嘉遠莫名煩躁起來,凶巴巴對李內侍道:「還不快帶皇後去梳洗。」


    李內侍應下,領著皇後等人去附近的府邸。


    這府邸,就是專門為了曆代大梁皇帝來巡視時休息而建的,規模雖然不大,但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從附近溫泉眼引入的溫泉。


    大熱天的泡溫泉不是享受,但能快速洗去身上這混入黃金肥料的髒泥巴,沒有什麽比溫泉更方便快捷。


    也許是心理陰影太大,周舒侗搓到皮膚通紅,泡得渾身香噴噴的,才終於把那惡心感覺壓了下去。


    換上幹淨的衣裳,她捏了捏拳頭,心裏下了個決定。她一定也要沈嘉遠試試這滋味。


    周舒侗是帶著再下田地的心裏準備回來的,但回來後卻發現,吏部的官員全部下田地插秧了,還是按著她方才示範的方法。


    這……周舒侗看向沈嘉遠,很顯然,能做到這樣的,也隻有他。


    什麽意思?想要給她一點心理安慰嗎?


    嗬嗬,晚了!


    周舒侗驚訝中帶了點欣喜,問沈嘉遠:「陛下,這是……?」


    沈嘉遠傲嬌昂起下巴,道:「吳尚書等人經過一番思考,認問皇後說的有道理。這不,激動得帶領工部官員親自下田,說要把這片田地種完才罷休。」


    周舒侗暗暗給他豎起大拇指,心道,狠,論狠還是小祖宗第一。


    真心想下田插秧的吳尚書隔著遠遠的距離給皇後請安,笑著附和皇上的話:「今天不把這片田種完,吾等絕不離開。」


    說罷,還抬起手指了一圈。


    而心不甘情不願被迫下田的其他官員想死的心都有了。吳尚書耶,這可是已經快過去半天了。


    周舒侗順著吳尚書手指所指掃過,在心裏冷笑,嗬,還挺有雄心壯誌的,隻怕得摸黑接著幹了。不過這與她何幹?此刻她重點關(報)注(複)對象是沈嘉遠。


    「陛下,午時的太陽太毒辣了,可要去府邸歇息一下?」周舒侗笑著上前,想尋找機會,把狗皇帝神不知鬼不覺弄進泥底裏,也體驗一把這加料的泥巴。


    沈嘉遠不知她心中所想,隻覺得站在這裏太久,曬的也是有些暈了,便點點頭。


    周舒侗側了側身,把路讓給皇上。待沈嘉遠經過身邊時,故意腳一滑,整個人向皇上撞去。


    這狹小的田埂沒有退路,如無意外,這麽一撞,沈嘉遠定會後退,然後一腳踩入田地中……畢竟他是皇上,她也不敢讓他摔個狗吃屎,能這樣已經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


    然而沈嘉遠比想象的靈活和……穩重,這一撞,不僅紋絲不動,還把周舒侗給反彈到晃動不穩,再一次撲通一聲栽進田地裏。


    不過這次她夠狠,把沈嘉遠也拽倒了。


    「陛下。」


    「殿下。」


    哭喊聲此起彼伏。


    李內侍連滾帶爬撲到田地裏把帝後二人扶起,看著一個比一個狼狽的兩人,心如刀割,責怪自己沒注意,讓皇上和皇後在官員百姓麵前出了那麽大的醜。


    工部官員也是膽都嚇破了,恨自己出門沒看黃曆。今天是什麽日子喲,為何皇上皇後接連出意外。明日他們集體請罰吧,也許還能留個全屍。


    一片混亂中,周舒侗整個人是懵的。


    這次是真的懵了。


    她悔!悔自己心不夠狠!一開始就應該要以讓沈嘉遠摔個狗吃屎的決心撞他!


    現在這樣算什麽?


    嗚嗚,雖然拉了他一把,但自己整個人做了墊背,實在是慘不忍睹。


    什麽都不能想,再想草木灰肥料,她怕接連幾天吃不下。


    沈嘉遠先是懵了,站起身後,氣炸了。他怎麽會這般大意,皇後這小身板子竟然都能把他拽倒。


    此時,沈嘉遠心裏還認為周舒侗不過是在摔倒的那一瞬,下意識去抓她,並不曾去想,她是故意的。


    畢竟這次,她可是摔成了個泥人,可比自己慘多了。大梁最狼狽皇後非她莫屬。


    宮婢和內侍官們服侍著呆木如雞的皇後和暴跳如雷的皇上去府邸洗漱,被強製留下的官民你看我我看你,再無心耕種。


    吳尚書甚至擔心,皇上會不會以後都不關心這片田了?想到這,沒法冷靜了。走到小溪邊洗幹淨手和腿,急匆匆追去府邸。


    哪怕是砍了他腦袋,也不能讓皇上對大梁的農耕寒了心。


    周舒侗幾近抓狂洗刷著髒兮兮的身子,恨到濃時,好幾次忍不住拿手拍打水麵。


    她恨!嗚嗚,她好恨!為什麽要這麽對她?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斷了她‘歸田園居’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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