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璟仔細打量著黎銳卿的五官,眉心微攏。


    本來未來女婿已是從四品官身,他如今隻是舉人,身份上就已差別懸殊,現在黎銳卿又是這種長相,不用想就能判斷出女兒之後會很辛苦。


    以後一旦他們發生衝突,到時即便他們想幫著女兒挺直身板說話,都可能沒有多少底氣。


    在最初的滿意過後,蘇牧璟看他這位新上任的女婿,是越看越不順眼。


    雖然蘇牧璟的這些想法隻是藏在心裏,然而對於黎銳卿這位官場老油條而言,卻是淺顯地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他笑意溫雅地半垂下眸子,用茶蓋慢條斯理地刮著茶盞中的茶沫子。


    與蘇父的初次相見,他確實耍了些小手段,略做了些偽裝。


    不過手段不在是否光明,隻要好用就行。


    現下目的已然達成,相信蘇父即便再嫌棄自己這張臉,但木已成舟,庚帖和信物已然交換,他也無法反悔。


    與蘇父一起坐在上首的,是黎氏宗族內的一位太叔公,在族中頗有威望。


    黎銳卿家自從黎父去世後,就與黎家宗族那邊鬧得難看。後來更是隨著黎母帶著黎銳卿投奔娘家吃喝,徹底與那邊斷了聯係。


    這些年隨著黎銳卿的發達,黎氏族中後悔不迭,來他麵前屢次三番示好。


    最開始,黎銳卿的態度一直不鹹不淡,直到之後黎氏宗族將當年他們搶占的黎家財產全部歸還,黎銳卿這邊的態度才略有緩和。


    而今日這位陪黎銳卿來蘇家拜訪的黎老太叔公,則是當年黎父過世後,少有的幾位為他家說過公道話的長輩。


    「早在幾年前,老朽就一直有聽聞過蘇舉人的大名,在蘇舉人的學堂尚未關閉時,老朽家中還有一孫子曾在蘇舉人這邊就讀,每每回去,都對蘇舉人很是褒揚。」黎老太叔公對蘇牧璟先是一頓褒揚。


    蘇牧璟端起笑意拱手:「哪裏哪裏,您說的可是黎銳涵?那孩子我到現在都還有些印象。」


    雙方客客氣氣一通例行誇獎,蘇牧璟就慢條斯理轉頭,看向黎銳卿溫言開始第一波發難。


    「聽聞玉清少年離家,獨自前往邊關參軍,一路浴血奮戰,英勇殺敵數年,不知你對邊關的文人墨客狀況了解幾何?」


    黎銳卿放下茶盞,恭敬回道:「回伯父的話,晚輩所在的江城邊關中,因環境之故,百姓擅武好戰,少有通識文墨,但從各地前往江城遊曆的文人墨客卻也不在少數。比如京城的範大儒,江南的繆大儒,都曾帶過弟子前往江城,暫代軍中文士,為邊關將士盡全心力,更有一段時間,那些文人在江城為一些幼童免費啟蒙,留下過不少佳話。」


    「哦?可是範仲大儒,和繆子豐大儒?」蘇牧璟開始有了些興趣。


    黎銳卿笑盈盈頷首:「確實,當時兩位大家還寫出了不少蕩氣回腸的邊塞好詩,在江城廣為流傳,當時範大儒的弟子還曾言說,待回京後範大儒就會出一本詩集和書冊,估計他們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在各大書肆出售。」


    「是什麽樣的詩?黎兄可還記得幾首?與我們分享一番?」蘇潤允熱切地看向黎銳卿。


    讓一個武人,去背誦文人的詩詞,而且還是幾首,這並非易事。


    蘇潤允保持著麵上真誠無偽的表情,心中暗搓搓思忖著,這位未來的姐夫能否接下這一輪刁難。


    黎銳卿微微一笑,張口就背出一首當時範大儒所做的詩作:「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麵邊聲連角起……」


    聲音清朗,語氣頓挫,神態斯文,仿佛此時的他隻是一個文客,而非武官一般。


    黎銳卿記憶力很強,尤其是在文字和數字方麵。


    眼見著蘇家父子手指一點點的,逐漸沉醉於兩位大儒的一首首蕩氣回腸詩作中,他又仔細回憶了一番,接連背出好幾首,才作罷。


    背到最後,蘇牧璟已經忍不住鋪設筆墨紙硯,在紙上狂放豪書,他激紅的麵色,仿若是喝醉了酒一般,熏熏陶陶,樂在其中。


    眼見大哥和父親已經沉醉在詩作的意境中,不可自拔,蘇潤臧作為在場勉強保有理智的蘇家人,強迫自己不去回憶那些口齒留香的佳作,輕咳一聲頂上:「黎兄更喜飲酒,還是喝茶?」


    「更喜品茶,隻邊關苦寒,這些年還是飲酒更多些。」


    蘇潤臧完美避過茶這一選項,直接問起酒來:「不知在酒水中,黎兄更喜飲哪種?」


    傳聞邊關將士條件惡劣,哪怕飲酒頗多,也少有人知其背後深意典故。


    話說邊關都那般大風大沙的下來,怎麽他這未來姐夫的臉上都沒有半分粗糙皴裂呢?蘇潤臧忍不住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臉,心生不解。


    眼見著黎銳卿輕舉茶盞,斯文一笑,比他這個新任秀才都更像是文人雅士。


    「我更喜酒勁兒濃烈的酒,比如蘭陵酒,蓬萊酒,像是時下備受推崇的皇都春、珍珠泉,我則感覺口味太過綿軟。當然,在邊關時,我們飲的更多的還是邊關農家老酒,無名無姓,卻也夠勁,夠烈,足以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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